上方的雨水，止住兇猛的雨勢。他看到那頭打濕的卷發，不再蓬松，貼在頭皮臉頰上，失去了本來的活力。

蔣旸抬起頭，雨水順著臉頰從下巴處滑落，濺在地上。嘴唇打開，卻沒有發出聲音。

他靜靜地等著。他曾經說過不會等動作慢的人，那是真心話，也不是。

蔣旸似乎長高了點，比以前更瘦了點，被雨水浸泡的皮膚充滿了褶皺，透著蒼白色。他不知道蔣旸是怎么找到這來，也不知道蔣旸在這站了有多久。

他有許多疑問，卻不說出口，從很久以前起，他就如此，將一切悶在心里獨自煎熬。

“我……我落榜了?！笔Y旸的聲音有些嘶啞，聽不出是因為情緒，還是因為淋了雨身體不適?；蛟S，兩者都有。

他沉默了一會，說:“太晚了?！?/br>
我不會安慰你，我要你好好記住此時悔恨的心情，然后重新開始，之后的你會飛得比任何人都高。

他知道蔣旸有多聰明，也知道蔣旸有多討厭努力。在高三，他也有悄悄關注蔣旸，沒有他的督促，蔣旸又回到了從前散漫的學習狀態。高考遠比蔣旸想象的要殘酷，比蔣旸努力的聰明人多如牛毛，那樣的態度注定了遺憾的結局。

那時，他就預料到結果，只是沒想到蔣旸會來找自己。

之所以不管著蔣旸，不是因為恨，而是因為不知道該拿什么身份去管著蔣旸。被拒絕的他，只能在一旁干著急。

老實說，他倒有些慶幸蔣旸的落榜。處在風調雨順環境中的植物，遇到惡劣的天氣，很容易一蹶不振。

如果沒有這次的教訓，蔣旸或許會在未來栽更大的跟頭，那時候就真的太晚了?，F在的蔣旸還年輕，一切都還來得及。

他看到蔣旸咬緊了雙唇，握緊拳頭，全身有些顫抖。蔣旸退后一步，退出傘外，降落的雨水模糊了即將掉落的淚水。

“這樣會感冒的?！彼蚯耙徊?，始終保持著一小步的距離，為蔣旸撐傘?！拔也粫δ??！?/br>
蔣旸問:“我可以抱抱你嗎？”

他點了點頭，不安慰的打算在蔣旸脆弱的請求下破碎。

蔣旸用力地抱著沈徹，壓著嘶啞的聲音哭泣。他伸手想抱住蔣旸，抬起的手舉在空中又放下。

不要再心軟了，對誰都不好。

蔣旸并沒貪戀懷里溫暖，帶著決絕主動離開了懷抱，看向沈徹淋濕的肩膀，說“對不起?！?/br>
“沒關系”他們之間的對話有著禮貌的陌生。

“那我走了?！笔Y旸沖進大雨中，邊跑邊喊:“我沒事，我等下會打車回去?！?/br>
他怕蔣旸情緒不穩定，在路上出事，偷偷跟在蔣旸身后，目送蔣旸坐上出租車后才離開。

那日之后，兩人未曾再聯系。

第7章再見

十年后，航天局科研部。

“聽說了沒，最近空降的宇航員只有二十七歲，還是個毛頭小子?！?/br>
一個中年男人竊竊私語，眼里閃著八卦的熊熊火焰。

“不會吧，不是說要有十年以上的飛行經驗才能入選嗎？十七歲上的天？”

“都說是空降！那肯定是優等生的翹楚，破格入選的。清潔阿姨還夸那是個英俊瀟灑的小伙子，說有一米八高呢?！?/br>
被搭話的人一臉不可置信的表情，“別開玩笑了，身高標準都說要在一米七五左右！”

中年男子發出唏噓聲，“都破格入選了！稍微高點又算什么?！?/br>
瞧見對方也來了興致想了解一下那位空降航天員，中年男子還不忘叫上不遠處一直埋頭苦干，對八卦充耳不聞的人一起:“沈徹，來了個新宇航員，中午咱們一起去瞧瞧唄?！?/br>
沈徹埋在一大堆資料中，認真地核對數據，未曾抬頭，“你們去吧，我就不去湊熱鬧了?！?/br>
中年男子不依不饒，“你這性子就是太悶了，一去看看唄，又花不了多少時間?！?/br>
中午，沈徹拗不過前輩的死拉硬拽，一行人去了訓練部。

然后沈徹就愣住了。

就算那頭蓬松的天然卷變成利落干凈的短直發，就算嬌小瘦弱的身材變得高大威武，就算曾經稚嫩幼稚的臉龐多了成熟穩重的氣息。

他還是一眼就認出那人是蔣旸。

中年男子看見沈徹定在原地不動，問:“你認識？”

“嗯。高中同學?！?/br>
蔣旸走到沈徹跟前，問:“有空聊聊嗎？”低沉的聲音散發著成熟魅力。

沈徹點點頭，和蔣旸去了附近的咖啡廳，“你……”。想開口問蔣旸為什么當上了宇航員，又不知如何開口。

“我很想你?！笔Y旸攪動著咖啡杯中的勺子，“這些年，我在想，我干嘛要騙你說我喜歡的是女生?！?/br>
他看到蔣旸似乎深呼了一口氣，蔣旸自言自語，“為什么呢？”

接著蔣旸回答，“你從入學起就很喜歡看書，遇到解決不了的難題時會想盡辦法去解決，我喜歡你那專注的模樣，當我發現你喜歡我的時候……”

蔣旸停頓了一下，“我在想，你在我面前碰壁的話，是否能得到堅持不懈的追求?！?/br>
“我試了，你沒有，你說了句我知道，然后什么也沒有留下?！?/br>
蔣旸的手指摩挲著咖啡杯，沉默了一會，露出勉強的笑，問:“是不是很傻？”

真相來得出乎意料，沈徹慌亂地端起咖啡喝了兩口，然后搖了搖頭。如果是這樣的話，自己豈不是更傻，連那種話都相信了。

“老實說，我當時既生氣又恐慌，對你輕描淡寫的態度生氣，對你疏遠的態度恐慌。我還在擔心我說的話會影響到你的考試，萬一你沒考好，我一定會愧疚死?！?/br>
“你考得很好，第一名的好成績。我瘋狂地在想，我在你心里到底是什么地位，哪怕說出那樣傷人的話，竟然對你一點影響都沒有?！笔Y旸嘆了一口氣。

他聽到，以為蔣旸是在哀嘆他的冷漠。他想解釋:我，我并不是……。又問自己，并不是什么？那時，的確是自己主動退縮，又有什么好辯解的呢？

最終他選擇了沉默，一如從前。

第8章完結

咖啡館里放著舒緩的純音樂，周圍有交談細語聲，窗外還有馬路飛馳而過的汽車鳴笛聲，他坐在對面，可以很清楚地看見蔣旸的面容。

蔣旸的眉，蔣旸的唇，蔣旸的短發……時間到底改變了什么？又保留了什么？

他感覺世界突然變得很安靜，靜到又可以重新聽到自己的心跳聲，那個失去了活力只是為了證明還活著的聲音，再次變得響亮起來。

蔣旸苦笑了一下，向他說起了過去，那段他未曾見過的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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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腦海里出現那個念頭時，一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