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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不知道……他對我好,我也要對他好。但我不知道怎么做才是個好法……”方媽習慣性有一搭沒一搭地拍她寶貝囡囡的背,講:“對她好,就是體恤人家,看人家需要點什么,難過點什么,你就像男子漢一樣上去。關鍵是人家想要點啥,不是你想要給人家點啥?!?/br>“嗯?!背套VZ迷惘了,他講:“我永遠也不像一個男子漢?!?/br>方媽笑笑:“你曉得為啥伐?”“為啥?”“因為諾諾還沒有真正歡喜過誰。歡喜了,你就會為了她自動變成男子漢了?!?/br>程祝諾不響。他突然覺得很悲傷。他覺得自己生活在一個真空世界,沒有腳踏實地的真實的感,他原來連真正歡喜的滋味都沒有嘗過。他一直試著龜縮在自己的殼里不與這個真空世界妥協,而他的殼里又有些什么呢?爺爺的日記,成堆的書籍,夜晚的眼淚……他一直那么小心翼翼是因為他能看見人類為了適應社會規則強行戴上人皮面具的樣子。面具只遮蓋了巴掌大一塊的面部,其余露出的部分,情態各異,有老虎獅子豺狼虎豹,有魑魅魍魎妖精鬼怪,成年的,幼年的,大的小的,溫順的狡詐的……甚至連食物鏈都一層層非常清晰,越站在頂端的,越像一個人。朱進不同,他見到朱進蹲在飯店外面的第一眼就看到了他本來的面貌。他有一種奇怪的魔力,他也是一個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的人,然而他身上有“亡命之徒”的決絕敢,做任何事情都沒有猶豫,自己輾轉反側的憂愁落在朱進身上似乎都成了可笑的笑料,他餓了去找東西吃,冷了去騙房子住,怒了去找架打,他站在食物鏈的底層,卻從不遵守那一套行為規則。對程祝諾來說,朱進的存在是對資產階級、或者說這個社會形態的天然的嘲諷。尤其他愛的時候,程祝諾能在第一時間感受到他的愛意。他都用不著去猜。程祝諾想:那我呢?我該怎么回報這份感情呢?他對天然的愛無所適從。愛的滋味是不是如同眼淚那樣咸澀,如同獨孤那樣清冽,是不是宛如覆水難收,是不是人類沒有進化掉的魔咒?他做了千百次猜測。“姆媽,歡喜是什么?”姆媽一下子語塞。她想了半天,講:“這個問題太難了,沒有標準答案的?!?/br>“你說爸爸mama相愛嗎?”“瞎想什么呢?方媽拍拍他,“不相愛能有你???去睡吧,姆媽也要睡覺了?!?/br>“我跟你睡?!?/br>“哪能還跟姆媽睡?mama發現又要生氣了?!?/br>“嗯,那你先睡。我看爺爺日記?!背套VZ把爺爺的日記本藏在了方媽房間里,誰都不會發現。方媽給他留了盞小燈,收拾了一下床鋪便睡下了。程祝諾斜靠在姆媽身邊翻閱厚厚的日記,他倔強地覺得此日記是他的百科全書,什么答案都能在里頭找到。爺爺曾經有個歡喜的人,但最終因為命運安排沒有走到最后。他對她幾乎沒有多少描寫,只在日記里提了一筆:最近我又去了香港,她已經六十歲了。我仍然和她在魔星嶺上喝咖啡,我仍叫她方小姐。我連著兩天沒有上班,哪怕走去了公司,看到妙巴黎的陳設布局又免不了一陣反感,于是我流連在這條馬路,來來回回踱步,無所事事。朱進便也連著兩天沒有聯系我,不曉得是不是因為我私自找了丁予涵的緣故。那天夜里,我只覺煩悶無比,出去散步又走到了那條街上。妙巴黎對面原本也是一家歌廳,不過后來被曹亞榮整了,開了兩年后關門大吉,現在是一家小酒吧。我推開門,里面燈光朦朧,冷冷清清,我在猜想此刻還不是喝酒的時候,直到我向酒保點酒才明白這冷清的原因:此地服務人員全是外國人,不講中文。“MayIhelpyou,sir?”他高聳的鼻梁令我想起朱進。我無措地站在那兒,六神無主,耳朵里只有老派的爵士樂。這種羞恥感與幾年前我面對那群達官貴人的時候別無二致,沒想到哪怕是現在,我依舊嘗到了那羞憤的滋味。“WehavespecialdealseveryThursdayevening,it’sonthelistifyou’dliketohavealook.”他遞給我類似酒單的東西,我看不懂英語,胡亂指了最貴的一杯,然后便訥訥地找了個角落位置坐下,在這個地方我或許只有買單最擅長。這里的幾桌客人要不是老外,要不就是一兩個會說雙語的中國人,他們隱藏在昏暗里,時間隨著音樂節奏緩慢流淌,看不出原本被精確計算過的韻律。這不相干的客人們在同一個時空用不同的語言交談,突然令我覺得交談這個行為似乎失去了原本重要的意義,人們在消磨的是自己,而不是時間。孤獨在這種封閉式的情境中逐漸顯露出它的本質來。侍應端來了我的酒,我朝他笑笑。準確地來說我與這位侍應連“一面之緣”都算不上,我們只是構成彼此世界的微小信息而已,他需要成百上千個我來構成他服務生的部分經歷,我是什么樣的人,說怎樣的語言并不重要。我想朱進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做了怎樣的決定可能對我來說也并不重要吧。我對他一切的追求是自身的投影,在孤獨面前,愛是最佳道具。它被抬舉得如此崇高,如此神秘,以至于在另一個位面成了每一個人的遮羞布,各色各樣的人都能將它扯下,蓋住心口潰爛流膿的缺口,至于我則是用它堵上那填不滿的空虛罷了。我除了對過去的回憶與支離破碎的夢境之外,一無所有。所以我緊緊地抓住他。那他呢?在朱進的心里,這樣永無止境地向高處攀爬有什么意義?他對程祝諾的追求的本質和我對他的是同一回事么?我其實離他的生活很遙遠,他每日做了什么我均不知情,他在想什么也全靠猜測。朱進的形象從我心頭飄離了,越飄越高,成為了渺茫的空中樓閣。他最原本的樣子隱匿在了酒杯中,我喝了一口,辣得眼眶濕潤,心口潰爛的地方更是刺痛,眼前變換的燈光與他成為妙巴黎打手的那晚重疊,如夢似幻,我不知道什么才是真實。黃浦江的冷風他沒吹過,也不打算去吹。朱進腦海中閃過各色大款的做派,漂亮女郎的身姿,越想越覺得自己是個廢物,越想越覺得比起毛大明來他可以說是一事無成,一無是處?!澳锏??!彼闹蓄D時不是個滋味,連毛大明都把他甩在身后,他怎么配得上程祝諾?他怎么做上海的金山銀山夢?朱進干脆拐了個彎,重新繞去黃河路那里,沿著記憶走去了程祝諾上次帶他去的歌廳。曹亞榮今日正巧在店里盯著人布置臺面,眼一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