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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熱的難耐,隋愿卻坐在他身旁動也不動,撇向窗外的瞳孔總現出一片死寂。一個人的旅途是寂寞的,這道理不置可否。也許有人會說,“我喜歡一個人的旅行”,但不管怎么說,他們絕不能否認在某個獨自旅行的瞬間能感受到油然而生的寂寞。他想跟隋愿說說話,對方卻愛搭不理懶怠看他。如果康明宇在車上,一定會嘲笑他熱臉貼冷屁股的狂熱;所以,他只好將目光瞥像別處。經幾站,車廂里的人頭只增不減,有個大媽背上襁褓包著頭上沒幾根毛發的小孩,兩手掛滿包袱,活脫脫是個人rou支架。后面中年男子渾身汗味兒,毛糙的鬢發和胡茬連在一起,腋下夾著鐵圈做的的農村放洗臉盆的架子,像螃蟹似的在狹窄的過道里龜行。蔡仲忍不住避開頭。這跟嫌棄沒關系,只是味覺問題。此去還有三個小時,長途跋涉的人在小桌上擺攤,啤酒飲料烤雞一應俱全。他們對面的人也是如此,擠得他倆沒地方放胳膊。他大概想到了這條路的終點,隋愿的目光始終在窗外,而他的目光始終在隋愿身上,無論多少里程碑,這就是結局。隋愿的家鄉在一戶偏遠村莊里,除了一望無際的田壟和供祭拜用的小窟窿沒有其他。一條河橫穿在村子與道路中間,河里的水已經死去,干涸、飄滿垃圾,還有農婦在河邊洗抹布。他們下車后坐一輛老舊的客車去村里,如公交站一樣。只經過幾個村莊,成為此地唯一的出行工具。走土路時途徑墓碑大小的廟宇,每個村子都有類似的土地廟,過年過節在里面燒香點燈油,拋不下古老的習俗。隋愿家的大門是鐵柵欄,走進去有院子和住房,新舊程度差異很大。進到里面蕭條空寂,只有一只皮包骨的黑狗豎起耳朵對著大門咆哮,鐵鏈條繃的溜直。和旁人遠歸至家的情形不同,他溫和的掌心按在黑狗的頭上,狗立刻發出哀鳴,仿佛一個人得到驚天動地的消息,完全不能自控自己的行為和喜悅。“去吃飯?”蔡仲跟在隋愿身后,看他放行李并打開兩尺長的紅色木箱子。隋愿一路上都沒吃東西,菜團子也是在超市里隨便買了牛rou干和巧克力。但隋愿拒絕食用,他也不好意思自己吃,就一路背過來,現在餓的心發慌。隋愿回到家便各種忙碌,蹲在自來水龍頭旁接水,甚至不理會他。“我來我來!”菜團子奪過他手中超大號竹掃把在院子里來回劃拉,他長這么大也就打掃過值日區和自己的房間。隋愿的表情尤其復雜,悵恨憂懼,神色忡忡。天快黑了,兩人坐在成捆的柴火上吃酥餅,本來他們還找到一包開過封的沾糖餅干,蔡仲伸手摸一個出來,密密麻麻的螞蟻都在餅干與手指之間亂爬,嚇得他仍下袋子撲進隋愿懷里鬼哭狼嚎。“螞蟻還能吃了你!”隋愿把從木箱子里找出來的酥餅遞給他,眼低波瀾不興,鎮定的模樣中隱藏沉重的空洞與麻木,但仍令菜團子折服。他的靈魂不禁對隋愿豎起大拇指,“真男人也!”然后繼續悶頭吃酥餅。“我們家沒東西吃,一會兒你去睡覺吧?!?/br>菜團子可憐巴巴的抬頭,假使這里如果九十年代的村莊,他向別人乞討時對方無可奈何的對他說,“我們家沒東西吃”,他應該能夠理解,畢竟大家都一樣,餓死的時候可以組成死人團。但你叫一個二十一世紀的男生對另一個男生說,“我們家沒東西吃”,估計對方會先愣神幾秒然后把腸子都笑出來!“你……跟我講笑話?”“我沒那么無聊?!彼逶咐渲樳b觀天際,削減的下巴異常顯著,“我媽去年病了,姑姑搬去堂哥家住了,堂哥剛結婚,女方家里特刁鉆。我姐在醫院附近找到一個餐館,就在那里打工?!?/br>“那你mama一個人住院?”其實他該想說,住院的病人必須有家屬陪同,這是規定,但若用官腔說話,隋愿可能會認為自己和他之間總歸是有云泥之別,說不定就會突然不理他了。隋愿風過蓮藕般微微垂下頭,凝視土壤中一朵非常小的黃花,順勢從柴火上跳下去。“去睡覺了!”蔡仲:“…………”這一宿啊,餓的他翻來覆去睡不著覺,本以為睡著了就不餓了,現在的問題是壓根睡不著。煩躁的裹在發潮又發霉的被子里躺到窗外漫天繁星點天燈,他終于承受不住胃的抗議。“不行,我的巧克力,我的牛rou干,我受不了了!”他沖到水泥地面上擺了張沙發、對面有電視機充當客廳的房間一頓亂翻,算是摸到了他的救星。他趴在窗臺上借皎月之光看清牛rou干的開口處,刺啦一聲——窗外一點藍火行走在幽暗中,跳動的火苗周身散發出能量,似風吹湖水有浪,似日照水層變光,淺藍深藍,重巖疊嶂——牛rou干倒撒一地。他僵硬的轉身,同手同腳的往臥室里挪,連呼吸都怕被魔鬼聽見;聽說鄉村常有類似的事發生,水鬼會拖人下水,將死之人的被上被著亡靈,若有能看到亡靈的眼睛,說不定還能描述出他的樣貌。好容易挨到床邊,呼啦掀開被子鉆進去,整個人縮成一團。蔡仲一夜沒怎么睡好,總覺得房間里有人,不時能從潮濕的被子里聞到一股陳舊衣服的味道,好像太奶奶身上的花毛衣。不知何時睡著,起來時更不知何時。金光從一平方米的方玻璃透射進來,隨即其他一平方米的玻璃分分盈亮,但層次混亂,光影重疊。迷糊間,耳邊被奇怪的呢喃填充,類似“好不好”,“跑哦”,“嗶嗶嗶”,目測發聲單位不超過十歲。“嗨?!辈虉F子打著哈欠,水汽朦朧的睡眼在四周無目的的亂轉,便看到一個六七歲的小男孩蹲在地上拾豬骨頭做的石子。若不是房子的布置沒變,他肯定以為自己穿越了。“隋愿,隋愿?”喚兩聲不見人答應,“沒人,咋回事?”他從床上跳下去,身上光溜溜的只有條三角內褲,腿毛緊貼曲線柔和的大腿,赤腳走向蹲在地上像個青蛙一樣抬頭看他的男孩。“平安哥去祭拜祖墳,他心情不好就總是去那里…”男孩奶聲奶氣向他解釋,起身時胸前的衣襟里抖出一大把牛rou干,趕緊又從地上撿起來,“今天上午十點半有回去的車,平安哥叫我跟你說的?!?/br>平安?這是隋愿得小名?他覷著把臟牛rou干又放進嘴里的小孩,趕緊把昨晚淘出來的巧克力牛rou干通通給他?!澳莻€,他沒去醫院嗎?”男孩扭捏的搖頭,“什么醫院?哦,你是說她mama病了啊。他們關系不好,我mama說,他們家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