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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的確,從未想過要傷害他——吳酩對眼前這人的敵意和隔膜似乎不用再壓抑了,因為已經減輕了許多。“我會和他說,”他把手里一共八張照片整理好,放進信封里,“您放心吧?!眳酋らL長呼出口氣。他心里雖然被心疼、不安以及痛悔攪得一團亂麻,可也無比堅定,他是最希望祝炎棠好的人,希望他在公眾眼里完美無缺,希望他賺大錢,拿大獎,留名影史,希望百年后放映機里還有他的音容。他此刻固然也希望和祝炎棠一同渡過難關,這次的意外,或許是一個機會,能夠使祝炎棠真正拔出過往的黑刺。把這沉甸甸的信封撞進貼身口袋,吳酩留了謝明夷的聯系方式,推開車門,正準備回到片場繼續看看祝炎棠,他忽然覺得相比那些真正的殷紅,黏糊糊的假血是如此可愛。一抬眼,他卻被一個身影驚得僵住——祝炎棠就站在車門外,似乎已經等了一會兒,至少不是剛剛才到的,“場記說看到你往這邊走,提前一小時完工,一定可以趕上煙火,”他笑著,盈盈走上前來,很想牽住吳酩的樣子,“老板神神秘秘的,有說我什么壞話嗎?”第34章許是妝沒有卸干凈的緣故,祝炎棠的臉在臨天黑前明晦不定的光線中,顯出稀薄的血色,拍攝時的襯衫也換成了一件純白的粗針高領毛衣。吳酩看著他疲倦卻松軟的笑容,忽然覺得,倘若試圖用畫筆把此刻記錄下來,其結果必然是失敗——油畫水彩水粉水墨,顏料千千萬萬種,獨缺了一味透明。盡管這里閑人免進,但仍然算是露天環境,又盡管,謝明夷還在車里看著,笑而不語,可吳酩還是拉上了祝炎棠的衣角,一起往他的銀灰色MUSTANG走去,心里想的是反正那群放高利貸的孫子已經有一張了,再多點我也不怕,拍清楚老子的臉才好。不過,簡單來說,只是因為他看得出來祝炎棠想牽手。拍了一整天,身上是血漿,臉上是咸風,吃的是菜葉,面對的是外星人似的一群鏡頭,以及媒體越問越貪的問題,覺得累,不是應該的嗎?累了,想拉一個人的手,別人沒錯為什么放到他祝炎棠身上就有錯?吳酩直接松開衣角,換作十指相扣。“我查了查,幻彩詠香江是八點開始?”走到車子跟前,他問。祝炎棠對吳酩這番舉動有點驚喜,畢竟在家門之外,這人多數時候都是小心又羞澀的,“是啊,說是今天有座新大樓剪彩,和燈光一起還有煙花,”他捏捏那只干燥溫熱的手掌,幾乎是意氣風發地,按下車鑰匙,“開車去算上擁堵,十五分鐘?!?/br>吳酩看了眼手表,才不到七點,他定下心神。有充裕的時間把事情說完。于是,當祝炎棠轉開車鑰匙準備踩油門時,吳酩攔住他:“祝老師,我有兩樣東西要給你看?!?/br>祝炎棠笑了:“就說突然好神秘。一樣壞的一樣好的?”“很難說好壞,”吳酩認真道,“但我都想給你看?!?/br>“好啊,”祝炎棠側枕在靠背上,半捂住雙目,“所以我要先閉上眼?”謝明夷的大奔開走了,隔著暮色中的海霧,吳酩遠遠地看見,心中越發明確“越往后拖越不好”的念頭??煽粗Q滋倪@一臉的天真爛漫,他又不忍心直接掏照片,于是翻了翻隨身背包,從最內層的袋子里面取出一個縫針細密的小錦緞盒子,“手給我,”他把緞盒里盛的東西塞進去,“猜猜是什么?”“石頭……雕刻蠻粗糙,但是質地細膩,”密匝匝的眼睫撲在下眼瞼上,祝炎棠一本正經地閉著雙眼,一本正經地摸,“冰的,是玉石?”吳酩笑了,“睜眼吧祝老師,你猜對了?!彼闹讣獯钤谧Q滋氖中睦?,放在那塊幾厘米見方的菱形玉塊上,的確雕工粗糙,卻有古拙之意,玉色更是極度通透盈潤,濃淡有度,蕩漾淺淺一汪碧水?!斑@是片柳葉,南北朝的東西。青鸞舞鏡的故事,聽過嗎?”“青鸞?一種鳥?”“嗯,一種只會在同類面前鳴叫的鳥,”吳酩的眼神和聲音一樣柔軟,灑在祝炎棠托著玉石的手掌心上,“挺可憐的吧,南朝宋國的范泰在里寫,一個當王上的,抓了一只鸞鳥,不叫,就飾以金樊,饗以珍羞,結果鸞鳥對之愈戚,三年不鳴。他夫人就說,‘嘗聞鳥見其類而后鳴,何不懸鏡以映之?’于是王上就做了那么一面鏡子?!?/br>“我猜鸞還是不肯鳴叫?!弊Q滋奈兆∮袷?,也握住吳酩的指尖。“沒,它叫了,”吳酩指尖顫了顫,沉聲背誦道,“鸞睹形感契,慨然悲鳴,哀響中霄,一奮而絕——這是振翅奮飛而死,死在天上?!?/br>祝炎棠若有所思:“因為被騙了?”“也許吧,又也許,它在看到自己的那一瞬間是狂喜的,開口卻突然覺得,世界上只剩下自己一只鸞鳥了,”吳酩抬起眼睫,注視著祝炎棠,又道,“青鸞在一千多年前是怎么想的,誰能知道呢?傳說中二神鳥,赤色為鳳青色為鸞,誰又知道它是不是只是振翅飛去仙宮呢?我們看到的也是帶主觀色彩的記錄?!?/br>祝炎棠不語,垂眸看著這枚玉珺。吳酩則看著他,又道:“我只知道那位王上,應該是罽賓王,他真的造了這么一面鏡子,三人寬,兩人高,流光溢彩,鏡周綴以玉葉,就叫青陽柳葉鏡,不過,他的墓幾百年前就被挖空了,”他舉起那枚玉石,“像不像柳葉?”“像?!弊Q滋奈⑿χc頭。吳酩突然有點不好意思,繼續講起自己老爹多年前講過的故事,“南北朝多亂啊,他們隨隨便便就亡了國,鏡子打了,柳葉也碎了好多,最后完整留下的據說只有六片?!?/br>“其中一片在你手里?!?/br>“哈哈,因為我祖上喜歡淘換點古董什么的,這片葉子從清軍入關開始,就是我家的傳家寶了,‘寧為青鸞’這話還寫進了祖訓里,”吳酩對上祝炎棠在暗色中星亮的眼神,“結婚的時候,我爸送給了我媽,我媽在我成人那天又給了我?!?/br>祝炎棠忽然彎起眉眼:“喔,2013年1月31日?!?/br>雖然這人算得這么門兒清吳酩很開心,但他還是忍不住腹誹——放錯重點了吧!只得紅著臉蛋,把話挑明:“現在我送給你了!”“所以你準備把我娶進門?!弊Q滋奶裘?。“……反了吧?”吳酩臉紅道,“反正都一樣!”他還擔心祝炎棠會說太貴重拒絕,勸人的話都想好了,卻見那人認真道:“那我收下了?!闭f罷從他手里取過小盒子,好好地存好,放在貼身的皮包里,“我也有要送給你的禮物,只是還沒來得及打好?!?/br>“打好?”祝炎棠轉而道:“你對出柜,怎樣看待?”天色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