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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身上就像是變態的夫君偷了娘子柜里的衣衫。皇帝盯著她英武的面容沉默了片刻,不動聲色:“你成日蹦來跳去的成何體統?朕不是吩咐內務給你送去了脂粉么?你怎么沒用?”大長公主切了一聲,瀟灑自地上躍起,半空中拉開自己坐慣了的位置,下一秒準確無誤的跳入自己的座位中,這才說:“那些娘們兮兮的東西,抹在臉上跟見鬼似的,孩兒才不喜歡!”周圍的婢女們都見怪不怪了,聞言只是低下頭去,因為她們知道皇帝對自己的寶貝女兒絕對發作不起來。果然,還不等皇帝說下一句話,太子殿下就到了。太子比大長公主小了幾歲,個頭卻不比她矮,長著一張瓜子臉,體態也細長許多,厚重的太子袍加身總讓人有種不堪重負的錯覺。他走的緩慢,一步一步之間被丈量的無比精確,走到門檻前,他停下步子,雙手將袍腳提起一丁點來,才小心翼翼的踏進大殿一只腳。皇帝更加憂桑了,他托腮等了一會兒,太子才終于走進來,再拂了下自己的衣袍,輕巧的跪下,聲音如同清泉入溪:“孩兒見過父皇?!?/br>皇帝無力的揮揮手,大長公主驢似的聲音又昂了起來:“太子殿下!我方才在殿外便瞧見你走在我前頭,我現在都坐在椅子上了,你怎么才進來!”太子殿下柔柔的一笑:“公主活潑可愛,步履輕快,我走的更慢些罷了?!?/br>大長公主就像個多動癥患兒,在椅子上來回扭著屁股。一頓飯吃的勞心勞力,皇帝拖著疲憊的步伐又回到勤政殿去做牛做馬,傍晚來了一個說自家娘娘身體不適的太監,來了一個說自家娘娘思念陛下的太監,來了一個說自家娘娘給陛下熬了湯的太監。他登基這些年,統共也只選了一回秀,真正坐在這個位置上以后,他才明白到過去自己所不理解的很多東西。在皇長女和皇長子出生以后,他再沒有和任何一個嬪妃發生關系,在沒有太后施壓的情況下,后宮的女人都是安分且膽怯的,先帝那時總用身不由己來欺騙他,可他如今才知道那時的自己被蒙騙的有多么可憐,皇帝要做什么事情,敢過問責備的人本就是少之又少,更何況這種宮闈禁事,他不說,又有誰能有渠道知道呢?一拍腦袋,皇帝皺著眉頭喝了口冷茶,怎么又想起先帝了。這么多年過后,原本濃烈的抹化不開的感情早已變得少而珍重,他不想破壞那段感情在記憶中甜美的滋味,所以時常會克制自己將感情之后的黑暗面剖析出來。皇帝趕忙將自己擱置在一旁的奏章翻出來看,兵部的彈藥補充申請……這個不能批,一下子要那么大的量,一時半會兒很難保證到位。工部的槍支研究報告……這么多年批經費讓他們拆零件,到現在也復制不出一模一樣的,反倒是按照這個原理造出了一批威力小些的土槍炮,報告上說是那用作研究的槍支零件太過精巧,有一些絕非人力所能及,而以他們目前的能力,只能做到這個程度了——一群廢物。想到此,皇帝心中更是不安,從大中華商行自洋外費盡心血弄回來的那些槍炮上就能管中窺豹的明白那些洋外國家的武力有多么可怕了,大厲若還是這樣發展緩慢,總有一日會因不思進取而被人覬覦,若那時連反抗的能力都沒有,那他還有何顏面去地下與祖先相見?他咬著牙朝下看去——戶部的祿米到位……新蓋的糧倉也已經堆滿,該送去邊關的餉糧也已經動身裝車,這還得多虧了溫樂提出的南方推糧計劃,雖然稻米的味道比不上北邊兒頂好的幾處產地,可產量絕對比從前有了大幅度提升。皇帝點點頭,又翻開另一冊,這是內務的宦臣呈給他的帳表,記的是完全屬于皇帝私人的銀子,來源無非是各國使節的私下孝敬、以他自己名義開設的一些店鋪、大頭則來自大中華商行每年除了稅銀外單獨給他的一筆錢。按照如今國庫的豐盈程度,哪怕是立即開戰,大厲也沒有怕了誰的道理,兵馬豐足資金充裕,既然如此,那便尋個好時機趕緊將關外總是挑釁的元兵給拿下吧……心情不好的皇帝大筆一揮,便決定了關外那群時不時來進犯的兵匪日后的命運。大厲朝新結交小國的消息在第二日便傳遍了整個大都,大都人喜愛談論政事,尤其是這種冷門又勁爆的消息,這種對于政事的熱情是許多大都以外的人無法理解的。大都內最新興的便出了號外,頭條就是底下配了個圖,上面是兩個火柴人手拉手的模樣,古人的藝術細胞無窮無盡,他們總能從有限的線條里腦補出無限的內容,于是這批報紙被百姓們一搶而空,不得不加印第二版和第三版,同時的,報紙的內容也因此在民間廣為流傳。陰謀家們總是意味深長的蹲在酒樓里瞇著眼分析:“我覺得朝廷在下很大一盤棋?!?/br>樂觀主義者們則總是笑呵呵的:“我聽聞巴馬那產珊瑚呢,不知道大都內的珠寶行什么時候來新貨?!?/br>悲觀主義者便則仰天長嘆:“有違圣訓!非我族類,怎可自降身價與他們握手?鴻臚寺卿簡直太讓人失望透頂!”細心一些的人總能發現,從大中華商行開創了海貿生意以后,大厲朝的變化就在有序而穩固的進行著。修路、通商、外交,如此種種,則讓熱愛商行的人和痛恨商行的人同樣極端,時常這樣幾次下來酒樓里就唧唧歪歪罵成一團,黑黑和粉粉混戰中,又掀起下一輪爭端的變革。而守備森嚴的禁宮內,陰僻靜謐的寢殿中,臥榻酣睡的皇帝卻全然不知民間又掀起新的腥風血雨,他在夢中使一柄長鍬,神情肅穆的緊盯自己對面正在瑟瑟發抖的先帝,一揮手就砸了一鍬下去————“你個王八蛋還敢來見老子……”血花迸濺,慘不忍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