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燕坤上樓前說：“吳媽，一會你通知一下管理處，叫他們跟崗亭的保安說一下，就說除了我自己的車，誰來說找我都不許進來?！?/br>
    吳媽得令點頭。

    “還有，我的車還停在麗棗湖的臨湖酒店，你讓隨便誰去幫我開回來?！?/br>
    “……是?！?/br>
    向也跟在后面上樓，吳媽想拉他問個清楚，但向也同是一副落難的樣子，估計沒那心情。

    吳媽只得看著兩人一臉郁氣上樓。

    “手機充會電，洗完澡后拿下來給我?！?/br>
    在二樓分別前，陶燕坤同向也囑咐。

    “嗯?！?/br>
    向也沉悶應了聲。

    陶燕坤在他凝重的余韻里愣神片刻，暗暗嘆了口氣，回到自己房間。

    *

    陶燕坤剛在出租車里瞇了一路，此時逃出生天的亢奮未褪盡，暫時沒睡意，洗了澡下樓吃早中飯。

    向也在餐桌旁找到她。

    舊手機沒有開啟讀屏模式，陶燕坤讓他找到明輝的電話。

    陶燕坤輕輕抿掉唇周的奶漬，“咱們也順利逃出來了，我給他吱一聲，免得他以為我們還困在里頭，驚動警方大家都難辦?！?/br>
    向也才發覺陶燕坤是在和她說話。

    “好?！?/br>
    “嗯?！彼p快地道，“你不吃醋就好?！?/br>
    “……”

    向也的確還沒吃醋，吳媽在那邊吃了一嗆。

    陶燕坤若無其事地放下牛奶杯，“吳媽，你不行了啊，這點驚嚇都受不起?！?/br>
    吳媽愕然：“……”

    向也撥下電話，拿手機碰碰她的手。

    陶燕坤直接說：“開免提?！?/br>
    她的路數越來越迷，但向也還是照做。

    嘟嘟忙音過后，電話謹慎地被接起，對方沒有說話。

    向也捂住話筒，小聲提醒陶燕坤接通了。

    陶燕坤煞有介事地輕輕嗓子，說：“明老板，別來無恙??？”

    “……燕坤，是你呵?！?/br>
    “對啊，是我。我來給明老板報個平安，我已經安然無恙回到家，明老板就不必受在井口等出土文物了?！?/br>
    一句話說得風輕云淡，仿佛昨晚當真只是聚后小別。

    “呵，呵呵呵?！?/br>
    明輝蹦出一連串詭譎的笑。

    “燕坤，我真是低估了你的小保鏢——”

    “他叫向也?！碧昭嗬ぜm正。

    向也抬眼瞅她，然而陶燕坤泰然自若，就跟剛才當著吳媽的面說他沒有吃醋一樣。

    那串毛骨悚然的笑幾乎要成為明輝的招牌，隔了話筒，也能聽出他咬牙切齒。

    “好，向也?！泵鬏x說，“我真是沒想到他膽子大連雨水道也敢帶你走?！?/br>
    陶燕坤說：“是你太輕敵，當然咯，也跟你不了解他有關。他的能耐只有我知道?！?/br>
    向也妥妥地被擋槍使，但他說不上生氣，陶燕坤和他同一戰營，這樣被信任的感覺讓他略感微妙。

    也許潛意識里，他還是不想讓陶燕坤和他蹚渾水。

    沒等明輝發話，陶燕坤一個強勢的“還有”砍斷了他的話頭。

    “明輝，咱們明人不做暗事，話我給你放在這，你給我聽好。你跟向也之間的過節本來與我無關，但你既然把我扯進來，欺負我一個瞎子，那從現在開始，這賬也有我的一筆，我遲早要跟你算清楚?！?/br>
    明輝只沉默片刻，還是溫文爾雅的調調，似乎沒什么能惹他生氣。

    “燕坤啊燕坤，你是想說把你爸抬出來壓制我嗎？”明輝語氣陡然一轉，可憐兮兮起來，“那我怕，我可是真怕了，我投降行了吧，雙手過頭。我玩不起……真的，我怎么敢和當年的‘銅鑼灣陳浩南’拼呢?！?/br>
    明顯的激將法。

    向也手搭她手背上，讓她別沖動。陶燕坤反而在他的手上拍了拍。

    陶燕坤緩了口氣，說：“你打什么算盤我清楚得很，不就是怕我家老頭出山收拾你么。你放心，小輩們的恩怨怎么能驚動他老人家，不必我家老頭出面，我照樣可以把你欠我的討回來?！?/br>
    “哈哈哈哈?！?/br>
    明輝笑得有點瘋魔了。

    “復活節到了，別忘了我們世界公園的夜場，那我們就——合作愉快咯。啊不——競爭愉快，我等你啊，燕坤?！?/br>
    陶燕坤冷笑一聲，讓向也掛了電話。

    第49章 第二章

    “這算是下戰書了？”

    向也收回手機后問。

    吳媽在旁也是同樣一頭霧水的表情。

    陶燕坤渾不在意點點頭。

    向也不由自主握緊手機, “你說的，那是我和他的過節, 他惹上你的那份，我會替你討回來?！?/br>
    陶燕坤不疾不徐把那杯牛奶喝完才說：“沒關系, 我倆一起上，讓他雙倍奉還?！?/br>
    陶燕坤說知道他的能耐，但向也并不確定她的, 主要是，這是他惹下的麻煩，理應他來了斷和善后, 怎么能讓他心愛的女人為他擋在前面。

    向也愿意臣服于她, 但在緊要關頭還是傳統的大男人意識作祟。

    “我不想讓你去冒險?！彼f。

    吳媽發覺自己成了多余的擺設，知趣地尋個借口遁了。

    陶燕坤等吳媽的動靜消失后, 才說：“最驚險的都經歷過，還怕什么?！?/br>
    向也盯著她的眼睛，問：“你怕么，在雨水道里的時候？”

    地上地下兩個世界, 也許她開頭的決然，會被迷路的走投無路扭曲。

    在那個逼仄、潮濕、陰暗的地下世界里, 他想問而問不出口。

    她細微的猶豫瞬間, 都將會摧毀他走下去的決心，或者干干脆脆走回頭路，投降、把東西交給明輝。

    然而陶燕坤永遠不會回視他，毫無內容的眼神潛藏許許多多的可能性, 或者躲閃，或者直面。

    陶燕坤還是那句話，“我說過了，我是死過一次的人，我怕什么?！?/br>
    向也低下頭，盯著手機陳舊的磕痕。

    “你不信么？”

    陶燕坤從他的沉默里覺察出端倪，輕輕嘆了一聲。

    “你知道這一年多來，我碰上最倒霉的事，就是出車禍眼瞎了。但你知道我覺得最走運的兩件事是什么么?！?/br>
    她的詢問更像自言自語，沒等他回答，她繼續下去。

    “第一是我沒死，我在車禍里只是賠上一雙眼睛，我還活著?！?/br>
    陶燕坤停頓了一下，仿佛接下去的內容更加重要。

    “第二是一個我以為死了的人回到我身邊來?！?/br>
    向也黑亮的眼睛里有什么閃了一下，擱在桌上的手指失控地顫了顫。

    “但我覺得還不夠，我的幸運還不足以彌補我失去的部分。我不信佛，但是我相信輪回。大難不死必有后福?！碧昭嗬ふf，“我也沒干過什么傷天害理的事，老天不會虧待我?！?/br>
    “我有?！毕蛞舱f道，“而且我會連累你?！?/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