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了，他和陛下談過了，祁白梅的案子才能完?！?/br>
    我沉默了一陣，輕聲道：“不知他會怎么做……”

    傅梅山輕聲道：“我若是他，便瀟瀟灑灑地寫一紙休書，說自己被蒙蔽了，索性置身事外?！?/br>
    “巫大人很喜歡她的?！?/br>
    “能有多喜歡呢？”傅梅山冷冷地說?！吧蚍蛉?，傅某說句混賬話。若屋子里被捆的是您，在下相信枕壺公子決計不會做出寫休書這等事來。但是巫端臣嘛……他是很汲汲于富貴的，這一灘子渾水，傅某怕他不想蹚?！?/br>
    我被日光曬著，心里冷冰冰的。

    ☆、【章八 鹿鳴】05

    回府后，我歪在床頭，翻來覆去，心里惦記著師兄的好來。若是師兄在此，一則，說話舉足輕重，保得下白梅的性命；二則，能一紙書信直通祁山，把白梅那兩個jiejie都喊過來，我也用不著為此勞心傷神了。

    愈想愈頭痛，我張嘴叫了小丫頭來，命她替我焚了點安神香。到后頭迷迷糊糊了，便想著等巫端臣進了城再與他計較，傅梅山那廝把話說得如此慘淡，我不太相信。

    焚著香在床上養了養神，我便到下人院里去溜達。這時候太陽還好，丫鬟小廝們聚在屋檐下嘰嘰喳喳地扔石子玩兒，各個都很入神，竟也沒人注意到我。

    我笑吟吟地過去，道：“玩什么呢？”

    諸人給唬了一跳，紛紛行禮。我揮揮手道：“沒事，你們接著玩，我是來找玲子的——昨天墻外邊那個小丫頭。她如今在哪里？”

    “在外四間躺著呢，”小丫鬟伶牙俐齒地說，“咱們叫她來玩，她也不?？蘅尢涮涞?，很沒有意思?！?/br>
    我笑了笑，繞過游廊到了玲子門外。動手敲了敲門，里頭傳來悶悶的一聲：“請進?！蔽彝崎T而入，便見那小丫頭背對門躺著，伶仃的肩膀微微抽動。

    我搬了把椅子在她床邊坐下，又探手拍了拍她肩膀，笑道：“怎么瘦成這樣？巫端臣府上伙食不好？我二妹克扣你們了？”

    小丫頭惶然一驚，趕緊轉過身坐起來，又忙要起身行禮。我按著她肩膀，勉強將小丫頭按住了，淡然道：“不必多禮了?！币娝劭艏t紅的，嘆了口氣又道：“還在惦記著白梅呢？”

    玲子喃喃道：“白梅夫人真的不會害人……沈夫人您是她的朋友，莫非不曉得她的性子么？”

    我淡淡地瞅著她，道：“我二妹胳膊上那幾爪子，該不會是她自己抓的罷？”

    玲子淚汪汪道：“一定有隱情的?！?/br>
    我坐直了，氣定神閑地說：“你這丫頭倒還有趣，分明是我meimei屋里的，卻一個勁兒替偏房說話。若是擱尋常人家，優姝沒把你打死算好了?！?/br>
    “大夫人同白梅夫人關系很好的，”玲子神情有些緊張，“巫大人和白梅夫人都萬分尊敬大夫人，府上其實全憑大夫人拿主意?！?/br>
    我心底微微替優姝嘆一口氣，問玲子道：“那依你看，你們巫大人是更喜歡我meimei還是白梅？”

    玲子不假思索，脫口而出道：“大人對夫人是敬愛，對白梅夫人是憐愛?！?/br>
    我笑了笑，她挑起眼角怯生生望著我，見我神色還溫和，便大了膽子道：“當初夫人屋里的綾織jiejie挑奴婢去服侍夫人，奴婢便再不敢生二心，對夫人向來是忠心耿耿。夫人畢竟出身高貴，掌事又嚴厲，大家私下里都很畏她。白梅夫人沒那么多規矩，待人又親親熱熱的，府上的下人都同她關系很好?！?/br>
    我微笑道：“可是這回只有你一人站出來替她說話?！?/br>
    玲子一猶豫，輕聲道：“其實府上下人大都不愿信，但夫人的傷確確實實擺在那里，大家雖然親近白梅夫人，但也不糊涂，巫府最終不還是靠巫大人和夫人嗎？”

    我奇道：“怎么你就偏要出頭替白梅說話呢？”

    玲子抿緊了嘴唇，半晌才緩緩道：“白梅夫人待奴婢又是不同。奴婢的母親前些日子病了，她還親自去奴婢家里探望了。她待奴婢恩重如山，奴婢雖是賤身，可也懂得‘國士遇之，國士報之’的道理?！?/br>
    我心里有了個底，便起身姍姍然，道：“好罷，我姑且信你?！彼劾矬E然噴出亮光來，我又道：“可惜我府上不能留你了，不然優姝又要在心里犯嘀咕。你先回去歇著，待得安定下來，我吩咐沈安樂再給你找個事情做?！?/br>
    玲子翻身跪地向我行了大禮，柔聲道：“沈夫人不用cao心奴婢了，奴婢自己能找到出路?！?/br>
    我拂了拂衣袖，不置可否，施施然出門去。又繞過游廊，見丫鬟小廝們還聚在屋檐下扔石頭玩，心里有些好笑。

    事情在傍晚便急轉直下了。

    原因是，又捉了一只妖。這回是一頭虎妖，化作一個憨憨的砍柴漢，在長安城里住了有五十年了，平素以砍柴為生，很機靈地隨著時間過去慢慢改變化形，如今瞧著已是個白發蒼蒼的老頭兒了。只是這老頭兒健碩得堪比年輕人，每天去城郊砍柴，比誰都砍得多。

    街坊鄰居都說他這人老實本分，雖一輩子沒有結婚，但也沒人瞧不起他。他最是熱心腸，身邊人有什么事，總要出一份力。

    就是這么一個老老實實的妖精，隨皇帝遷到成都后，竟在黃昏時段顯出原形，殺氣騰騰地在街上狂嚎亂嘶，遇人便咬，足足傷了三十幾人，致七人死亡。據說，太史局匆匆忙忙趕過去時，他正在嚼一個六歲男孩兒的頭，小孩兒被開膛破肚，破破爛爛地倒在大街上。

    這影響太壞了，皇帝震怒，把傅梅山叫過去劈頭蓋臉地罵，說他辦事不利，任這么個妖精潛伏在長安里好多年，方釀成今日大禍。傅梅山沉聲應答，回到太史局便下命令說要徹查。但如今比不得尋常日子，要徹查，可沒有人手，徹查不得。成都也不比長安，這是個更跳脫溫和的城市，比不得長安森嚴莊重，工作壓根兒展不開。

    我聽了消息，匆匆忙忙梳洗了趕過去，傅梅山負手立在太史局門口，斑斑點點的星光落在他青霞外帔上。

    “沈夫人，”他緩緩地問，“蘭圖大人何在？”

    “我師兄？”我頓了頓，“我師兄在找雪山鹿鳴的鹿白荻。此行與戰事有關，恐怕騰不出手來幫你?！?/br>
    傅梅山搖了搖頭，“戰事要緊，成都這邊的事，傅某擔當得起?！彼滞乙煌?，輕聲嘆氣道：“祁白梅您恐怕救不了了?！?/br>
    我心一沉，“陛下怎么說？”

    “程相國老在他跟前叨叨‘國之將亡，必有妖孽’，前頭戰事又很不容樂觀，陛下心里怕是很慌?！备得飞降?，“前些天他還把傅某召過去，說夢見倩妃了，問傅某能不能替他通陰陽，延請倩妃再入他夢中?！?/br>
    我苦笑道：“陛下也很不容易?！庇置銖婃偠ㄏ聛?，道：“那虎妖你們關在哪里？我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