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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片刻功夫,莊致致已經醒了;頭發披在一側,剪影如美人燈。她對我微微一笑,道:“你真是個小祖宗,先搶人家的房子,再搶人家的果子?!?/br> 我用衣袖擦了擦果子,遞給莊致致,討好賣乖道:“我這不都是為了你么?” 莊致致收下那圓溜溜一個青色的小果子,握在手中沉默半晌,忽道:“你不用謝我?!?/br> 老實說,我不希望莊致致現在醒來。最好的情況是,她昏迷到有人來救我們的時候,我們各自被搬回不同的住所修養;我在眠香占玉樓里養好了傷,抱著謝禮去她府上,兩人裝作毫無芥蒂的模樣彼此言笑晏晏。一開頭我腦子里轉過把枕壺讓給她算了這樣的念頭,好歹她也是我的救命恩人,但這個念頭存活的時間不到片刻。一則,要我讓出枕壺,我還不如死了;二則,枕壺也不是我說讓就讓的。唉,那小子喜歡的是我,我又能有什么法子呢? 她此刻醒來,說這樣的話,算什么呢? 我說:“恩恩,大恩不言謝?!?/br> 莊致致失笑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自己愿意救你的?!彼樕×?,蜷起身子,抱著膝道:“抱歉,我不該提的,活像是討要什么……我并非這個意思?!?/br> 我道:“我曉得?!?/br> 洞xue外那群小猴子還在無法無天地叫囂,洞xue里卻靜默下來。她取下身上的襖子,遞還給我;我搖了搖頭,自己揀了一方角落,坐下來閉著眼睛等人來救。 一時間耳邊只余下了洞xue外猴子的呼天喊地和洞xue內兩人的呼吸聲。 莊致致打破沉默道:“阿曇,你說說話?!?/br> 我怔了怔,說:“那你先吃果子?!?/br> 我從猴子那兒奪來的青果子還被她緊緊攥在手中;聽我一言,她頓了頓,舉起果子咬了一口,再一臉苦澀道:“好酸?!?/br> 我湊近她坐了,笑道:“有的吃不錯了,不許挑三揀四?!?/br> 她雖喊苦,卻很快地把果子給吃掉了。往昔我與她相處,嘰嘰喳喳說不盡的話;后來因枕壺一事生了芥蒂,面也不見,說不了幾句。如今她救我于危難中,我一時竟不知說些什么好,只默默打量著她,一聲不吭。 莊致致吃完果子,將果核扔到一邊,又輕聲道:“阿曇,你說說話?!?/br> 我歪著頭道:“說什么好?我師兄老嫌我聒噪呢?!?/br> 莊致致道:“我不嫌,你多說說?!?/br> 我道:“你為什么不嫌?老實說,我有時候也覺得自己聒噪?!?/br> 她露出一個蒼白的笑容,紙片般仿佛要隨風逝去,道:“我小時候,很寂寞的……一天一天只有我一個人,自己對自己說話,說到無話可說。我喜歡旁邊有人說話,說什么都行?!?/br> 我奇道:“你們衡國王室不是人丁十分興旺嗎?你應當有許多同齡的伙伴,他們都不和你玩嗎?” 她沉吟道:“我小時候不和他們住一塊兒。他們熱熱鬧鬧住在城里,我一個人孤零零住在塔上?!彼D難地比劃著,“真的是一座很高的塔,在塔頂能俯瞰整座大梁;我每天都趴在欄桿上往下看,看熙熙攘攘的大梁城;市集里人聲鼎沸,大半夜也不安寧。很多人在說話,可是沒有人跟我說話。我有時候幻想自己是一只白色羽毛的大鳥,站在欄桿上梳理自己的羽毛;聽到下面的人說很有意思的話,就揚起翅膀俯沖下去啄他們的腦袋?!?/br> 我腦海中浮現一個小小的莊致致,穿白色的、繡仙鶴的衣服,住在一座高高的塔樓上。她每天登上塔頂,有時候看看天,有時候看看云,更多時候看大梁。聽說大梁音樂盛行,每日每夜每時每刻都有人調琴弄絲竹,海潮般在城中的大街小巷鼓噪;那樂聲被狂風吞盡,高高卷起,吹到塔樓上。小小的莊致致聽著耳畔的音樂,看著護城河里一鉤彎月隨水流;她幻想自己是一只白色大鳥。 我說:“真是有點寂寞?!?/br> 她笑道:“是吧?我不騙你?!庇植[起眼睛道:“不過沒關系,后來我哥哥登塔來找我了。他抱著我走下了高塔?!?/br> 我拍手道:“這便好了,會有很多人與你說話?!碑吘故枪?,到哪里都是眾星拱月的存在;她又生得這么美,想必會被奉承聲淹沒吧? 莊致致神情忽然落寞了,道:“不是?!彼嗣约旱念^發,“只有哥哥跟我說話?!?/br> 我愣住了。 她忽地露出一個清麗至極的笑容來,我幾乎被晃花了眼。她道:“我只要有哥哥跟我說話就好了?!?/br> 我沉默下來,莊致致俯身猛一陣咳嗽,又吐出一口血。我嚇得手忙腳亂,她卻云淡風輕,用袖口擦了擦嘴角,胸口劇烈起伏著,一手緊緊攥住我的手腕。我被她攥得生疼,硬生生憋出一個微笑來,問:“好些了嗎?”她微弱地說:“阿曇,我不想讓你難過的??墒俏冶仨氁蜕蛘韷爻捎H,你原諒我,好不好?我保證,成親后我理也不理他,你們原來怎么樣,成親后照舊怎么樣。我不會礙事的?!?/br> 我搖搖頭說:“你現在別想這些了?!?/br> 她眼角滲出淚來,“我是沒有旁的法子了……我也不想啊?!?/br> 我輕柔地摸摸她的臉頰,道:“你傷得很重,躺下來好好歇息。我師兄師姐馬上要來救我們了,你別擔心,這點傷很快會被治好的?!?/br> 她閉上眼睛陷入了沉睡,我一直握著她的手沒松開。洞xue外那群猴子已經跑遠了,此刻只能聽到我二人的呼吸和遠處潺湲叮咚的溪水聲。我又想起那個高塔上的小姑娘了;我想那真是很寂寞。 是枕壺找到我的。 迷迷糊糊感到有人破開了結界,登時渾身一顫;枕壺跑進來,聲音都是抖的,喚我“阿曇”,將我死死抱進懷里。我拍拍他的后腦勺,說:“沒事,我沒事?!北驹撌撬麃戆参课?,反倒成了我安慰他,這算什么事兒??? 緊接著師姐來了。她在門口撞上了回家的猴子群,狠狠戲耍了一通,方施施然進了洞xue;將我從枕壺爪子里拎出來,翻來覆去檢查一遍,才放心地將我重新扔回枕壺懷里。師兄最末一個登場,臉色算不上好,卻也沒翻臉,只對枕壺說:“輕點抱,你快把你師妹勒死了?!蔽覛g歡喜喜地摟著枕壺胡亂親了兩口,再轉過臉看向昏迷的莊致致。 師姐正握著一柄扇子俯身看莊致致,見我望去,便指指莊致致道:“她救了你?” 我道:“是?!?/br> 師姐意味深長道:“那你們這筆賬可就有些難算了?!焙⒆託獾匦π?,說:“換做我是她,我可不救你?!?/br> 這我心里明鏡似的。換在以前,若莊致致當著我的面有難,我也未必會救??墒恰?/br> ☆、【章四 東紫】07 我為自己的一時任性付出了慘痛的代價。枕壺把我抱回生罰山,我便因谷底陰氣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