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個差事的?！?/br>
“差事？”連玉一愣?！按竽?，你不是不知道，我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平日里種了些花草，還要麻煩許大哥為我去市集擺賣。我這副模樣，有誰愿意雇我??？”

“誰讓你挑擔提物的？你肯我還不愿意呢！”

“那不知道……”

“昨天我去城里送菜，遇上了在城東季老爺家當差的遠親。閑談中就說到季老爺這幾天正在招攬識文斷字的先生，去教他女兒讀書畫畫。我一想啊，這不明擺著有你連公子在嘛！我就和那遠親說定了，讓他介紹你去季老爺家當個先生，也好貼補貼補生計?！?/br>
“許大娘?！边B玉搖了搖頭：“我爹就是被這讀書識字給害得客死異鄉，我娘也尋了短見。這詩文，我是不會再沾了?！?/br>
“胡說！”許大娘繃起了老臉：“連公子，這就是你看不開了。連老爺生前教你看書寫字，讓你有這一肚子的墨水。你就算不求什么功名了，可這本事浪費不得??！我們窮苦人家缺吃少穿的，倒能怨命！可是你連公子說是家里敗落了，可還有一身本事，這樣勉強馬虎地過日子，也實在對不起過了世的父母吧！”

連玉倒是聽進去了：“可是……”

“可什么是啊，我跟你說，今天你是去定了！去，換件鮮亮些的衫子，打扮得像個讀書人的樣子。我們這就去城東試試，成了好，不成就算了?！?/br>
連玉天性溫順，微微一笑，算是答應了。

“沒想到，你連公子打扮了一下，還真是俊俏呢！”許大娘直到了季府的大門前，仍舊沒回過神來?！按竽?，你就別取笑我了。我只剩這一件長衣了，還是我娘當年親手做的，我才沒舍得變賣，收起來四五年了，今天還是第一趟穿呢！”

“取笑？我可是說真的?！?/br>
絕不是開什么玩笑，連公子換好這件月白的衣服，從屋里走出來的時候。她就覺得眼前一亮，平常只覺得連公子清秀瘦弱，沒想到只是換了件衣服，頭上挽髻，整個人就不一樣了。果然是大戶人家出身，氣度不同凡響??！

“這事算是有點眉目了！”她喜滋滋地上前叫門去了。

“你就是連先生？”季非上下打量這個一表人才的年輕人。

“只是略通文墨，哪稱得上什么先生，季老爺是謬贊了?！?/br>
季非點頭，心里對這個恭順有禮的書生很有好感：“令尊為人，我是敬仰已久了，可惜緣慳一面。你愿來府內教學，我也很高興。只是不知連公子你除了詩文以外，還有什么擅長可以教導小女的？”

“幼蒙庭訓，琴棋書畫，都略懂一些的?！?/br>
“太好了?！奔痉寝D頭喚人：“來人，去把小姐請出來見見新來的先生?！?/br>
下仆領命去了。

“連先生，有一件事我可得先和你說說?！?/br>
“老爺請講?！?/br>
“我這個女兒叫做芙蓉，今年十五歲，心地是極好的，可就是性子急燥，先生以后務必要多擔待些?！?/br>
“想來小姐必然是有些巾幗之氣的?！?/br>
“只是其一?！奔纠蠣敁u頭嘆氣：“她平時可沒少給我惹過麻煩。因此，我還要勞煩先生，這丫頭伶俐聰慧，詩詞歌賦倒也過目不忘，舉一反三?？僧吘股闪伺畠杭?，我也想她學富五車，可當今之世，又哪里容得下才高八斗的女子。因此，老夫思前想后，還是要倚仗連先生多教導些琴棋雜項，分分她鉆文章的心?！?/br>
“只怕連某不才……”

“連先生就別過謙了，這些鄉野村夫當你是個普普通通的落魄書生。老夫的眼可還不花，想當年，世人稱之為天下第一才子的無瑕公子，不正是連尚書年方十七的公子嗎？”

“老爺盛贊了，那不過是年少輕狂之時的孟浪虛名，這‘天下第一’四個字，是萬萬當不起的?！?/br>
“噯——！年輕人不要太謙虛了，那時你一闕洛陽紙貴。有多少飽學之士讀了你的文章自慚形穢??！”

“那又算得了什么？老爺也是明理通達之人，怎么會不知道這虛名不過是過眼云煙?！?/br>
“難得你看得開?！奔痉翘痤^，面露喜色：“小女到了?！?/br>
連玉自然也看了過去。

門外回廊上走來了一個素衣少女。

清而不淡，艷而不妖，好一個姿容妍麗的女子。如果再年長些，定會是傾城之貌，傾國之姿。

這位小姐……雖非見過，但看來有些眼熟……

同時，季芙蓉也上下打量著這個新來的先生。

年紀是出奇年輕，長相只能說是清秀干凈，氣質倒是極好，溫文爾雅還帶著些官宦人家的貴氣，像是好人家出身。

第二眼望去，這先生……像是在哪里見過！

“爹！”她行了個禮。

“來，芙蓉，見過新來的連先生?！?/br>
“連先生！”

連玉急忙回禮。

“爹，這位先生……我像是在哪兒見過……”季芙蓉還是忍不住說了出來。

連玉一愣，沒想到這位小姐如此直爽。

“胡說！”季老爺板起臉來，訓斥女兒的失儀：“連先生乃是高門士族之后，你這樣地胡言亂語，豈不是污蔑了他的清譽？”

“不說就不說，我也只是覺著這位先生面熟，想著興許哪天在街上見過才講講的。爹爹，您也太食古不化了吧！清譽，清譽的，若人品高潔，想污也是污不了的?！?/br>
好一張利嘴伶牙！

“先生，讓你見笑了?！奔痉强扌Σ坏?。

“哪里，小姐說得很有道理，興許當真與在下有過一面之緣，覺得有些面善也無不可??！”

“你說，你叫連玉？”季芙蓉低頭一個淺笑，挑起眉角，端的是風華玉立，音容婉轉。以一個年方十五的少女來說，她的美麗居然有了與之不稱的嫵媚。

這嫵媚……真是有點熟悉……

“在下姓連名玉?！?/br>
“表字呢？”

連玉笑而不答。

季非則在一旁暗暗點頭，先前他還擔心這連玉太過年輕，見著了芙蓉這樣出眾的姿容怕是把持不住?？涩F在見他神情坦蕩，眼中只有欣賞，才放下心來。

“先生為什么不回答？莫非有什么不方便的？”

“沒有的事，在下的表字有小姐下問，與有榮焉?！?/br>
“那還不說？”

“聽說小姐聰慧，不妨來猜上一猜?！?/br>
“猜？猜就猜！”她上上下下打量著連玉，看他氣定神閑的樣子，不覺有點惱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