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陪已有些疲勞的陸母輕裝簡從先回祖宅, 自己的車隊去應付地方官的陣仗。 遂州出了當朝首輔,連帶著刺史在同級官吏聚會上地位都高出一截,當即便是忙不迭地前后招呼,城里大小官吏、鄉紳、有名的士子紛紛前來陪同。 陸棲鸞繃著首輔的儀態, 挨個含笑問候, 待刺史說已在城中最大的仙客樓備下酒席時, 陸棲鸞驀然想起當年少不更事時, 喜歡仙客樓的金線油塔, 沒少在那老字號酒樓蹭吃蹭喝, 一時間沒臉,推說是祭祖而來, 改日有隙再聚。 刺史略有失望,道:“這卻是可惜了,那仙客樓的于老板是看著侯爺長大的,聽說侯爺回鄉, 這段時日每日里請了最好的說書先生,將侯爺的豐功偉績日日在樓中傳頌,侯爺若有空,務必要蒞臨一聞?!?/br> “啊……呃,一定一定?!?/br> 待巡視完近年來遂州城中的變化,參觀了幾處新設的學堂,好不容易擺脫了官吏應酬,陸棲鸞終于得空回了祖宅。 她依稀記得最小的時候,祖宅里住著五十多口人,等到她爺爺去世后,因陸學廉升了官,族里便由她爹說了算。慢慢那些親戚都分家搬出去了,家里少了些勾心斗角,她仗著爹娘慣的,童年過得無法無天。 門口的青石板每一塊陸棲鸞都跳過,連哪塊石板雨天踩上去會濺水濕了鞋都知道。又站在門口抬頭望著房梁,果然還留著昔日老燕的舊巢,也不知待雪化時,那一家老燕子是不是會帶著新燕北歸而來。 莞爾間,忽聞門里鶯鶯燕燕笑鬧作一片,也不知是哪一脈陸家親戚的家的丫頭們,正要出門去新年市集上采買胭脂,一開門見得陸棲鸞并著幾個隨從站著,懾于莫名氣勢,一下子靜了下來。 “侯——” 身后隨從剛要說話,卻見陸棲鸞做了個收拾,便收聲不語。 小姑娘們只覺得面前的女子一身說不出的華嚴,待看向她們時,又可以收斂了氣勢,眉眼一放柔,又是綺麗得讓人恍了神。 其中一個較為年長的少女眨了眨眼,上前行禮道:“小妹陸九娘,請問這位jiejie是誰家的?” 陸棲鸞笑了笑,道:“算上幾個已出閣的堂姐,我在家里排行老六,你們叫我六jiejie就是了?!?/br> 家族大了,莫說六jiejie,族里jiejiemeimei加起來三雙手都數不清,少女們見她是個好說話的,,一時沒想起來這個六jiejie是誰,只隱約覺得形容氣度好似話本上的某位,一時間便自來熟地圍過來。 “六jiejie這是才回來嗎?屋里嬸娘燉了紅棗鴿子湯,可暖身呢?!?/br> 一個胳膊掛了一個姑娘,陸棲鸞無奈笑了笑,道:“既然都到家,我也不急。妹子們這是要去哪兒?來時聽人說城里有采花賊,可需要護衛嗎?” “嗨,都是人以訛傳訛,怕是哪家的寡婦思春了,非說采花賊是個俏郎君?!?/br> 另一個少女道:“若說俏郎君,我看江琦表兄倒真是稱得上,只是之前聽人說表兄病弱,今日一見卻豐神俊朗,不似傳言呀?!?/br> 江琦表兄…… 就是那個拿著婚契打秋風的表兄? 陸棲鸞沉默了片刻,旁敲側擊道:“我還未見過這位表兄,妹子們見過嗎?” 小姑娘們紛紛搖頭,道:“江琦表兄早年和姨母去了泰州,山長路遠的,便是小時候見過,現在也認不出來了。六jiejie才回來就問他,是不是有意呀?” “……也不是?!?/br> 小姑娘們頓時笑開了:“以六jiejie的殊色,遂州城出色的男兒自是隨便挑揀,可獨江琦表兄不行,他可是一來,就說要為咱家那位侯爺守身如玉的?!?/br> 陸棲鸞:“……” 后面的隨從悄悄上前,低聲道:“可要傳護衛?” 陸棲鸞退后半步,動了動嘴唇道:“記得傳帶刀的?!?/br> “是?!?/br> 門口磨了好一會兒,陸棲鸞才尋隙說先要拜見長輩,讓小丫頭們先去逛,自己隨后便回了宅子里。 陸家的姐妹們看著陸棲鸞漸漸消失在遠處的背影,又圍在一起議論開了。 “我住得遠,這回是爹爹硬要我回來祖宅的,以前從沒聽說過有這么一位六jiejie,不知是哪位叔伯膝下的?” “前次回來聚時我才四歲呢,也記不得這位jiejie了。倒是隱隱記得咱們家那位侯爺,打扮得像個男孩兒似的,拉著我到處瘋?!?/br> “真的呀……” 女孩兒們嘰嘰喳喳地正要出去,忽聞有人清清潤潤地在背后喚了一聲。 “妹子們好熱鬧,這是要去哪兒?” 說話的人一張頗為討喜的帶著嬰兒肥的臉,雖說一身儒衫像是個讀書人,但那目光怎么看都帶著一股狡黠的味道。 姑娘們嘻嘻笑道:“正要去市上挑首飾緞子呢,江琦表兄,你瞧不上我們這些鶯鶯燕燕的,待見了剛剛那位六jiejie,看你這身還守不守得住?!?/br> 那叫江琦的讀書人笑道:“之前是說笑的,哪里來的六jiejie讓你們這么有底氣。不過今日陸侯歸鄉,你們要去東市怕是要戒嚴了?!?/br> 立時埋怨聲便此起彼伏:“哎……怎么這樣呀,都是自家人,還怕我們是賊惦記她不成?” 江琦笑著笑著,忽然余光瞥見一輛馬車從身邊駛過,看似不起眼,但車輪軋過青石板的聲音卻異常沉重,好似車板里嵌著鐵板一般。 目光略略停留在馬車一角屬于京城貴胄的家紋片刻,江琦眼底的笑意微微一滯,隨即又笑開了,問道:“你們剛剛說的那位六jiejie是才到的嗎?” “剛進去呢,怎么?還沒見到便心動了?” 江琦道:“不敢不敢,只是近來遂州城里風流賊子鬧得兇,表兄我想去提醒提醒這位六jiejie,莫讓賊惦記上了?!?/br> …… 這邊廂,刺史送走了陸棲鸞,好容易才松口氣兒。 “諸位都散了吧,侯爺說了,兩日后,自會赴宴,屆時家中若有英才欲引薦提攜的,這兩日便做好準備吧?!?/br> 地方官吏與鄉紳們聞言精神一振,千恩萬謝地離開。打發走眾人的刺史回頭見大街盡頭城門仍開著,便囑咐道—— “這兩日城中不太平,早早關了城門吧?!?/br> 城門守衛應聲,去了城門處驅散仍徘徊在附近的百姓,五六人正要合力把城門關上時,忽然城門不動了。 守衛們轉不動城門上的鋼索,還以為是卡在哪里了,正要檢查時,愕然發覺鋼索倒絞,愕然看見竟是有一個晚來的外地人,獨力又把城門打開了。 “……你?!” “日頭未落,行個方便?!?/br> 旅人的聲音既沉而冷,守衛尚未作色,手里卻是一涼,低頭一看竟是一片金葉子,慌張間,連忙收入袖中。 “咳、咳咳!要入城就快點,今日上頭查的嚴!” 略一點頭,旅人牽了馬入城,不多時,便隱約看見長街盡頭,夜幕下陸家的燈籠在微微泛著雪息的風中輕搖。 她上回在此地與家人相聚時,他們尚且不識。 走過這條長街,就能見到了……可現在,似乎有些小麻煩亟待他去解決。 放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