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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同歸時,心中已無憾恨,愿你我此別,得償大愿?!?/br> 天光已上檐梢,陸棲鸞第一次發覺,陳望的背影,依稀可見當年初入京城那般,宛如意氣風發的少年郎,愿乘長風破萬里浪。 ——他悟透了。 陸棲鸞微微笑起來,走出去時,曦光照眼,重任在肩,卻并不覺得沉重。 待拜祭罷,便挽起袖子提了水桶,又去了那株又生長得頂破了瓦片的木棉樹前,掃去了枯枝敗葉,澆上了曬過的新水。 待忙罷后,讓人沏了杯苦茶,坐在廊前翻開了一冊詩集。 “我平日里看詩不多,只覺得那些都是字,過一眼便記得下了,拿來應付先生便足夠了?!?/br> “諾之說詩以言志,我每每看見你的名字,總想起你昔日那副來去皆浮云的模樣,便氣得看不下去了?!?/br> “現在翻開來看看,你寫的確是厲害,能讓那么多人因你持筆立志報國……” 細細翻動,他寫山水,山水便有了靈性,仿若他眼中的萬物,皆是一般溫善模樣。 ——吾韶年至此,宵聞鯉歌,夜逐雀詠,入山深,而不知年。 平白想起這句話,陸棲鸞合上詩集,倚著那木棉,淺酣入夢。 “又快入冬了,也不知你聽不聽得見,或是又裝作聽不見,好想讓你知道……如今不用躲到深山里了,你詩里的山河,原來一直有人守呢?!?/br> …… “……葉扶搖說的話無論好的壞的總是靈的,盡管他從來都不說什么好話,你也該聽著才是?!?/br> 皮rou間行針走線,拆了三四個不知痛的毒人,好不容易拼好了五臟六腑,待一碗似毒似藥的東西灌下,夙沙無殃醒來時,便看見眼中一片黑白。 “以你的求生之想,給你三天活頭了結心愿,應該足夠了吧?!?/br> 收了手上細刃刀,王師命坐在一側,面上的神色說不清是嘲弄還是憐憫:“如何?你活了這么多年,手上煉出無數毒人,現在輪到自己了,作何想?” 心口處的刀傷處已感受不到痛覺,夙沙無殃躺了好一會兒,才緩緩撐起身子,活動了一下五指,面上無恨無怒,只淡淡道:“你針腳太爛?!?/br> 王師命笑了一聲,道:“你放心,那朵扎手的嶺花蟄的不止你一個,葉扶搖中了你的毒,想來也好不到哪兒去?!?/br> “哦,我就說我易門中人何時有了良心,原來是特地盼著我去要他的命?!?/br> 王師命道:“我可沒說過這般喪心病狂之言?!?/br> 夙沙無殃冷笑一聲,起身道:“你志不在奪江山,從始至終不過受制于葉扶搖,無論是鬼夷還是發動北侵都是不得不為之罷了,一旦葉扶搖死了,你便自由了?!?/br> “交情也有十數年了,怎不說我延你的命是出于同門之誼?” “有三成?” “不,一成?!?/br> 夙沙無殃踏出門去,諷刺道:“那我該多謝你了?!?/br> “你要去何處?” “修羅寺?!?/br> 修羅寺,昔日東楚朝廷關押葉扶搖的地方…… …… 京城里久違地又開始了一冬的動蕩,四處皆是抄檢的軍士,連同過路的幼童,都在唱著血淋淋的歌謠—— “紫綬章,黃金袍;皮下骨,知是誰。昨日御林客,今朝階下囚!” 臨街的小兒唱未過三巡,便讓家里的大人一把提起帶回屋里,唯恐街上過往的軍士聽見。 種種鶴嚦風聲,映在對街茶坊樓上人眼里,化作一片陰沉之色。 “宗主,由著招陰師動手,你可滿意了?” 葉扶搖身側灰衣人已跟了他多年,當年千辛萬苦將他從修羅寺帶出,布置多年眼見大計將成,卻見他一傷至此,不免氣惱。 招陰師的毒常人難忍,葉扶搖卻依舊似那副閑散模樣,好似感不到心口那股噬心之痛一般,聞言淡淡道:“你可是在怨我沒下殺手?” “若趁那婦人羽翼未滿時除去,今日怎會令東楚大局失控至此!宗主若下不了手,讓我來殺她以蕩清局面!” 葉扶搖微微抬眼,道:“好啊?!?/br> 他答應得痛快,倒是讓那灰衣人一愣:“當真?” “她每每心思沉重時,必去拜祭謝端,你去謝府外伏殺之,也許會得手?!?/br> 灰衣人道:“也許?” 他不敢小看葉扶搖口中的“也許”二字,追問道:“也許是能殺或不能殺?” “能殺是能殺,可我看你不一定殺得了?!?/br> 灰衣人咬牙,道:“我愿一試!” 葉扶搖做了個請的手勢,后者便拂袖離去。幾乎是同時,茶樓下有一個老僧徐徐踏上樓中,道—— “多年過去,葉施主還未悟透,身邊之人,都是讓施主這般一一逼離的?!?/br> 葉扶搖眼底的神色一冷,繼而笑里帶殺,那雙淡色的眼睛似乎不由自主地染上一絲血色。 “古禪師,我應當說過,你若再出現在我眼前一步,便是死期?!?/br> 老僧不言,上前一步,道:“若殺身能令葉施主放下仇恨,繞過東楚千萬黎庶免于戰苦,老衲愿千刀萬剮,還葉施主當年剝皮之辱?!?/br> …… 一至日落,寒鴉歸巢,街上零丁幾個戲耍的孩童也受不住這蕭冷的暮秋之風,搓著手指回家去了。 謝府門前的馬車這才徐徐駛出,又好似留戀這羅雀之地的清凈,行得慢了些。車夫犯著困,聽見車里的人也不說話,便偷懶想找個偏僻的巷子抄近道繞回侯府,哪知一駛入,便遠遠地見到一個灰衣人攔路。 車上的駿馬雖不快,但撞上了人勢必是要傷著的,侯府的車夫見那灰衣人不退,便不滿道:“兀那男子,快讓開,莫沖撞了貴人,你擔待不起?!?/br> 灰衣人凝立不動,車夫有意嚇他,悄悄踢了踢馬,一下子便沖入他十步以內,豈料他人仍是不動,車夫連忙勒住韁繩,馬匹長嘶而起時,那灰衣人自腰后抽出一把柳葉彎刀,那彎刀短而薄削,剎那間,身形如鷹隼般掠去。 “嘶——” 車夫只來得及勒緊了馬,忽然耳邊一陣幽涼的風拂過,正要去摸自己的耳朵還在不在時,竟然發現一邊的眉毛禿了一半。 灰衣人勢在必得,彎刀一劃,正要聽見入rou奪命聲時,卻是“?!钡匾宦晜鞒?,那柳葉刀磕在一個硬物上。 他不由得想起了葉扶搖的話,連忙撤身掠出,驚異不定地看著那馬車。 車門徐徐打開,灰衣人一眼望去,不禁氣絕——那車里落著一層鐵索簾,防的正是冷箭突襲,讓他撞了個正著。 而且……在他動手之時,巷子左右,墻上出現了許多氣息沉雄的暗影,呈包圍之勢圍了過來。 他此行的目標,拉動車里的機關,讓那鐵索簾徐徐升上后,見了他,道:“本官見過你,你上一回在招陰師處,是你把我劫走的?” “……” 灰衣人衡量那些暗衛的實力,雖少不得一場惡戰,但好在雁云衛那個怪物沒有來,拼力一試是可以討得性命的。 “無需太過緊張,只不過宋相門檻高,本官爬不進,還是很想和你們易門之人說說話,談個條件的?!?/br> “什么條件?”話剛一說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