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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只有為天下人減少選擇了。 陸棲鸞愕然望去,猛然醒悟……他要把自己的后路徹底斷了。 “禁軍,去搶下三皇子??!快??!” 她一聲令下,回頭便沖回城樓內。 ——不行、不行,你做什么都好,只有殺皇子不行!殺了皇子就再也沒有人能救你了。 蒼然的天光入眼,還差一步便能踏上城樓時,宮外一陣可怕的驚呼傳入耳中…… 陸棲鸞停住了,隨后麻木地走上城樓,踏入積滿了深雪的城頭。 寒刃林立處,他立在雪中,目光清寂,見了她,回首微笑—— “這就是我還你的海清河晏……我走后,愿君踽踽獨行,代我殘軀,燼此長夜?!?/br> …… 太御五年初,皇城奪儲宮亂,易門禍亂朝綱暴露,右丞相謝端自認為罪首,殺害三皇子。太上皇喪子,悲慟非常,傳位與皇女殷函,改年坤臨。 太上皇念謝端有師長之誼,下旨令其禁于府中,著東滄侯于二月初,將其賜死。 “陸侯,請吧……下官提醒一句,毒酒是真的,梟衛就在看著,若陸侯有意徇私,梟衛便會著即代陸侯行刑?!?/br> 內監看似友善地提醒著,他知道這是太上皇要看這位新的能臣的態度。 “……我知道了?!?/br> 黃泉酒入手,并未如想象中那般輕,陸棲鸞提著那酒,以一種刻意放慢的步伐走過謝府的回廊,不多時,便見到了這府邸的主人。 他并未如往常那般在池邊觀鯉,而是隨意地倚坐在廊柱處,抬頭看著他面前那株瘋長的木棉樹。 還未至春天,這株木棉又長高了,連一冬的雪夜壓不倒它,伸展的枝頭便不知何時頂掉了檐上的青瓦。 陸棲鸞看見他手邊無酒,只有一只白玉杯,眼中一暗,將毒酒背在身后,走過去道:“這樹都長得這么高了,還不修剪嗎?” “坐?!毙度チ讼嘤?,謝端仿佛又回到了隱居時的隨性,待陸棲鸞在他身側坐下后,眉眼溫和道,“我最喜它耀武揚威的的模樣?!?/br> 陸棲鸞默然,待他伸手來取毒酒時,她按住了酒壺,道:“昨日,舟隱子并你在崖州的幾個友人進京了?!?/br> “哦,那他們可曾為我這罪臣撞宮門求情?” “沒有,只是糾集了一大群文人,一邊狂飲酒一邊寫詩罵你?!?/br> 謝端輕笑了起來,握住她的手指依次掰開,將那酒壺握在手中,斜斜斟下,道:“許是我先他們登仙一步,他們嫉妒我罷了?!?/br> 手指僵硬地抓緊了袖口,陸棲鸞啞聲道:“人間這么好,何必要走?你大可以假死、可以如那易門妖人一樣改換形貌,可以——” 謝端將手指放在唇上做了個噤聲的手勢,道:“這樹要生新芽了,小聲些?!?/br> “……” 玉杯在指間微微轉動,待酒香溢出,謝端道:“我寥落半生,寫的最多的詩文,既非報國豪情,也非寄情山水,而是賦于己身的悼亡詩?!?/br> “……為何?” “你應知我父乃隱者,先帝招安時,他見族人盡為殷楚所殺,既不愿為名利所污,也不愿累及妻兒,是以赴死?!?/br> 他說話時,天光正破云而出,從木棉的枝間透出,落在眉睫上,讓他整個人看起來有些不真切。 “家父是個懦弱之人,雖然寫得一手錦繡文章,卻不容半分紅塵擾心。我年幼時受他訓教,也有他幾分形神……是以你當日拉我入泥淖時,我是分外不愿的?!?/br> 烈酒入喉,謝端將玉杯反扣于地,假寐道:“可見你殷殷相求,像我尚年輕時,求我父親留下時一般模樣,我便想,若當時父親留下了,我又該是何種面貌??偛恢劣谌缃駮r今日一般,日日夜夜,都在等一段最合意的韻腳?!?/br> ……你不知道他徜徉山水間時,竟是在思慮遺作的遣詞。 她帶回來的,是一個自以為將死之人,徘徊在懸崖上,卻不知為何,隨她回到了煉獄般的人世間。 ——他到底是沒能像父親一樣,干干凈凈地離開。 “那你現在為何不愿等了?” 他的聲音低了下去:“有你在……我可以倦了?!?/br> 他想種一樹木棉,延續他壓在心底的,年少時的山河悲愿,有幸的是他遇見了,不幸的是……她生他已老。 “你這個人,怎么這么不講理?!?/br> “什么都不說清楚,什么都要我猜……我討厭你,你知道嗎?” “我也討厭你寫的詩,討厭你什么都想在我前面?!?/br> “我這個人狼心狗肺,明天就忘記你了,夜里也不會夢到你的?!?/br> “……你騙我?!?/br> 陸棲鸞想不出更多的細碎的話語了,眼前的木棉樹上,最后一線霜白也消失后,她收住了聲。 梢上綠茵映入眼眸,陸棲鸞推了推身側已入長眠的人,觸及到他微冷的手背,又縮回了手指。 “……你看,木棉生新芽了,等花開了,我們再回來看好嗎?”她笑著,眼睛卻在說謊。 第100章 燕歸來兮 由冬到春總是過得極快, 轉眼間,已是人間四月,花開滿帝京。 朝中顯得比任何一年都清寂, 右相已不堪提, 左相見皇子被殺,怒極攻心在家中養病, 下面的百官群龍無首, 硬生生拖了兩個月, 才把陸學廉的調任書批了下來, 即日起便要調至湘州去。 “……府中還有軍務待處置, 我就送到這里,梧州想必已接到了信,去了便有接應,祝二老路上平安?!?/br> 陸母略有失望, 連連叮囑, 一旁陸學廉倒是理解的,對一個人前來送行的蘇閬然道:“棲鸞身上的擔子重, 就不告訴她了,往后還要托你好好照顧她?!?/br> “陸大人放心, 春闈在即, 她的擔子會輕一些?!?/br> 女帝臨朝來得突然, 加之陸棲鸞作為帝師,又是個女侯,朝中有一半不能接受的老臣便開始罷起工來, 不約而同地告病,尤其是戶部、吏部、禮部,陸棲鸞去拜訪時,一片空蕩蕩,連衙役都睡著了。 他們罷工耍脾氣,但國事卻是迫在眉睫,朝中的奏折堆成了山,陸棲鸞忙得連睡覺的功夫都沒有,一連在宮中忙了五六日,才把大楚境內的春耕水利和官吏考核的事情定下來。 比起陸棲鸞那邊,蘇閬然處理的軍務更加冷峻些,搜查易門余孽,當真還抓住十來個,據說他們的家眷當天都崩潰了,竟不知枕邊人早已非本人。 更有一些官吏,還未查到他們頭上,人便神秘失蹤了,不查不知道,一查發現……那易門余孽遍布朝野,多到令人頭皮發麻。 送走了陸父陸母,蘇閬然便打算去宮中找陸棲鸞,商議是否要對嫌疑最大的梟衛府主趙玄圭動手,路過宋相府邸時,發現墻那邊一陣喧鬧。 宋夫人正氣急敗壞地用鞭子痛打一個丫鬟—— “讓你帶壞小姐!讀什么書,你以為你一個奴籍能考狀元!相爺是倒下了,但宋府還有主子當家!什么破書,扔了!” 丫鬟哭著蜷縮在地上:“夫人息怒、燕兒不敢了!燕兒再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