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先禮貌地欠一下身，臉上帶著和氣的微笑。護理部在劉期佟常年累月的精神摧殘下，乍一看到這樣的人物，立即全體倒戈。就是科里大大小小的醫生們，暗地里也是對他交口稱贊。

在一幫人里，還能繼續站在劉期佟這邊陣營的，大概也只有汪泉了。

她很清楚，林真的出現對劉期佟意味著什么。

原本上下有序的領導梯隊被重新打破。林真一上來就站在了和劉期佟同樣的高度，論硬件條件，樣樣與他旗鼓相當，而且看起來人緣也是意外的好啊……

汪泉一整天小心翼翼地觀察劉期佟的反應，甚至不惜故意犯些小錯來讓他發泄情緒。

查房也好、上手術也好，劉期佟看起來和平常似乎并沒什么兩樣，可汪泉還是敏感地查覺到，他那平靜無瀾的眼里隱藏著的狂風暴雨。

………………………………………………

汪泉看完病例，把推車還到護士臺。路過值班室的時候，她猶豫了一下，還是推門進去。只見劉期佟和衣而臥，倒在單人床上睡得正香。

她拿了邊上的毯子給他蓋上，輕手輕腳地退了出來。臨走前還特地和值班的住院醫小趙打了個招呼，告訴他不要打攪劉期佟休息。

“今晚你就去二班的值班室休息吧?！蓖羧獓诟赖?，“劉主任累了，讓他好好睡一覺?！?/br>
第6章第6章

這一覺睡得頭痛欲裂、盡是些亂七八糟的夢。

“咚咚、咚咚……”有人在拼命敲門。

劉期佟的眼皮重如千斤，分不清那聲音是真是幻。

“咚咚咚……劉主任！”

——是真的。

劉期佟一個激靈，反射性地從床上跳起來。

打開值班室的門，只見護士小徐慌慌張張地站在外面，見到他忙一把拉住胳膊，像是找到了救星。

“劉主任，13床出事了，趙醫生讓我來叫你……”

劉期佟掙開她的手，一邊披上白大褂、一邊疾步向病房走去。

住院醫師趙毅正手忙腳亂地給13床做體檢，邊上圍了一圈人。劉期佟走進來看到這境況，不禁皺眉，“非醫護人員全部出去！”

他的聲音不響，卻很有威懾力。那些跑來看熱鬧的護工和隔壁床位的家屬們都縮著脖子出去了。

趙毅趕緊讓開地方，劉期佟走過去快速地為病人查體，一邊查一邊問：“什么情況？”

“今天剛入院的腦動脈瘤患者。約5分鐘前出現劇烈頭痛及噴射樣嘔吐，現已神志不清?！?/br>
“生命體征怎么樣？”

“血壓190/100，心率95，血氧飽和度92?！?/br>
“患者痛覺反射消失?！眲⑵谫》_病人的眼皮，用醫用手電筒照了一下，“雙側瞳孔不等大，對光反射遲鈍，考慮動脈瘤破裂引發腦疝……上甘露醇了嗎？”

“上了?！?/br>
“電解質水平和凝血功能怎么樣？”

“入院的時候都正常。剛抽的血樣已經送急檢了，報告還沒出來?！?/br>
“患者還有沒有其他內科疾??？”

“沒有了?！?/br>
“馬上安排緊急床邊CT?！眲⑵谫∈掌鹇犜\器，“聯系手術室和麻醉科，凝血報告正常的話立即手術。你去通知家屬簽字?！?/br>
“是，劉主任?！?/br>
“姚主任呢？”

“姚主任在手術室，剛才急診室送來一個腦外傷病人?！?/br>
“今晚還有誰值班？”

“劉文醫生?！?/br>
劉期佟點點頭，“我主刀，你來做一助，讓護理部備血?！?/br>
“是，劉主任?！?/br>
醫囑以最快的速度被傳達下去。劉期佟此刻已經完全沒有了睡意，穿過緊急通道趕往手術室。

洗手消毒、穿上反穿衣、戴上無菌手套，3號手術室的無影燈亮起來。趙毅在旁邊詳細匯報著病史，不一會兒，病人的CT影像報告出來，護士把片子舉在手里給劉期佟看——果然和預料中的一樣。

他深吸一口氣，說道：“患者38歲男性。診斷為大腦中動脈瘤破裂，合并蛛網膜下腔出血……現在開始手術?！?/br>
“是！”

…………………………………………………

這是林真第二天正式在腦外科上班。

走進科室的時候，他敏感地發覺周圍的氣氛有些不對。護士們交頭接耳，跟他打招呼的時候也顯得心不在焉。一個住院醫在走廊里急匆匆地跑過去，險些撞到他身上。

林真是新來的，跟周圍同事都不熟，雖然好奇，也沒辦法打聽，只好先換上白大褂，走到護理部參加大交班。

交班的時候，郭主任的表情很嚴肅。聽說是昨晚上有個病人突然動脈瘤破裂，現在還在手術臺上下不來。

一聽到主刀醫生劉期佟的名字，林真更好奇了——不就是父親跟他提過要小心的那個人嗎？據說還是和他同一屆的。

林真大二的時候就作為交換生被挑選去法國留學，后來就一直沒有回國。雖說是同一所醫科大學的畢業生，卻和母校的同學沒有太多的交集。盡管如此，對于劉期佟這個人，他并不是完全沒有印象。

非常用功的好學生，在年級里名氣很大。如果林真沒有出國，還不知道他倆到底誰更厲害些……

林真正微微出神，忽然聽見郭懷秀在問有沒有人愿意跟他去手術室看看。

“哦…我可以去么？”林真舉手。

郭懷秀愣了下，很快就點頭同意了。林真剛來，還沒有安排他分管的床位，臨時跑開一下，倒也是無關緊要。

林真跟著郭懷秀來到3號手術室外的教學窗口，從大屏幕上觀看手術室內的情況。

主刀的是個30來歲的男醫生，應該就是那個劉期佟了。此刻，他正低著頭一絲不茍地cao作著，口罩和顯微鏡擋住了他大部分的面容，只偶爾向邊上的助手囑咐些什么。

郭懷秀皺著眉，走過去撥通了手術室。劉期佟聽到護士叫他接電話，抬頭朝郭懷秀看了一眼，然后點點頭。他把主刀位暫時讓給趙毅，吩咐了一句“繼續沖洗”，然后就接起電話來。

“郭主任?！?/br>
“出了什么問題？”郭懷秀問道。

“血腫已經摘除了。但是患者術后繼發DIC，血止不住，沒法縫合?！?/br>
“有誘因嗎？”

“具體原因不清楚?！眲⑵谫∫彩瞧v不堪，聲音有些沙啞?！耙呀涊斄?個單位血漿血了，還在繼續?！?/br>
“嗯，你堅持一下，我馬上讓姚主任來替你?！?/br>
“不用了郭主任?！眲⑵谫u搖頭，“我再想想辦法?！?/br>
郭懷秀接著又和他談論了一下病人的處置方案，劉期佟靜靜地聽著，最后點了點頭放下電話，重新回到了手術臺。

林真一直在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