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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回過神時,背心出了一層冷汗。而許也終于像耗盡了力氣。“心動過速!波形寬而多變,像是室性心動過速!”“注射胺碘酮!”監護室內再度掀起一陣sao亂,這次卻是由于許急轉直下的生命體征。“心室纖維性顫動,快,準備電擊——!”“離手!”“沒反應,再來一次!充電——離手!”“給他注射腎上腺素!”第一天打仗般的喧雜場面持續了一段時間。然后,醫療監護儀屏幕上,所有的基本生命體征都變成了直線,單調拉長的“嘀”聲里,醫護人員停下手中的動作,如同一尊尊靜默的石像。為首的主治醫師抬頭看了下墻上的鐘。“死亡時間,晚九點三十?!?/br>柴立新隔著人群,站在監護室外。他的時間仿佛變慢了,所有畫面在柴立新眼里也成了電影慢鏡頭般。下個瞬間,他的時間又似乎被撥快了。柴立新沖進室內。他一把拎起那名中年醫生胸前的衣服,用力搖晃,怒吼著:“你他媽胡說什么!信不信我殺了你?還有你們——”他兩眼通紅,對著周圍一圈驚呆了來不及反應的醫護人員掃過,“誰讓你們停下來的?!快救他!不許停下,聽到沒?快救他——!”那目光猶如嗜血的野獸,一名年輕護士被嚇得尖叫一聲,這才打破了周圍詭異凝滯的氣氛。柴立新頭腦一片空白,他其實不知道自己說了或做了些什么,只本能地抗拒接受眼前的一切。不聽,不看,不想,在潛意識里筑起了一道墻,把自己和此刻的現實遠遠隔開。他的視野里混亂不堪,有許多人朝他撲來,有許多手伸來,他們試圖將柴立新和他手底下的醫生分開,可憐的中年醫生已經被晃得直翻白眼。柴立新力氣大的可怕,好幾個成年男人都掰不開他的手臂。即便被按到地上,兩眼充滿血絲,他仍聲嘶力竭吼著“救他”,樣子叫人心驚。“鎮定劑!快給他打一針——!”有人這么叫著。柴立新只覺得胳膊刺痛,像被什么蟲子叮了一口,很快藥效發作,他的力氣開始迅速流失,頭腦一陣陣昏沉。費力抬起脖子,他想往病床那邊看,可惜他被好幾個人壓在地上,床又太高,什么也看不到。媽的。一定是個噩夢。許死了。他怎么會害死了他?……叮鈴鈴鈴鈴——?。?!刺耳鬧鐘聲里,柴立新猛地從床上彈跳起來。他呼吸急促,喘的厲害。腦門上全是冷汗。熟悉的氣象節目音樂響起——「又是新的一天!大家早上好,讓我們來一起關注天氣情況。最近的一個月,大熱天席卷了南方的很多地方,大家最關心的是什么時候才能夠擺脫這種‘燒烤模式’呢?至少今天來看,南方依然會持續大范圍的高溫,各位聽眾朋友們仍需注意防暑降溫——」柴立新按掉床頭的收音機開關。黑色鐘盤上,時間是六點三十分。柴立新面孔低垂,他屈起膝蓋,用兩手撐住額頭。定定不動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抖著肩膀,低低笑起來。笑聲嘶啞。但這是頭一次,柴立新打從心底里慶幸自己又回到了同一天。那不可挽回的一切,現在還未發生。……七點十三分。柴立新吃完早飯。他站起身。而這時,早點鋪門口人頭攢動,圍了里三層外三層。彪悍的胖老板娘和那個帶孩子的女人已吵得不可開交,兩人難分高下,最后廝打在一起。好事的圍觀者嘰嘰喳喳,指指點點。小孩子的嚎哭,女人的尖聲謾罵,拉架勸和的,汽車喇叭聲,各種噪音混成一片。柴立新擠開人流,頭也不回,向前朝街道另一頭遠去。七點四十五分——柴立新把摩托停在路邊樹蔭底下,然后靠著車身,低頭點了一支煙。他身處的是個居民區。臨近沿江大道東段,位于上城與下城區交匯地帶,比江北的富人區差點,又比南部的平民窟好不少。由于是早高峰,周圍人來人往,都是晨起忙碌的居民。經過柴立新身邊時,許多人都加快步伐或干脆繞行,也許因為這時低眉斂目,埋頭吸煙的柴立新,一看就不是好相與的。等了約莫十分鐘,柴立新右手邊的大樓,從門口就走出了一個女人。女人很年輕。她的年紀大概在二十六七,穿一身米白連衣裙,身材纖細,她把長發向后盤起,皮膚白皙,容貌清麗。柴立新瞇著眼,在樹蔭下端詳了一會兒。隨后他把煙頭丟地上,用腳踩熄了,抬頭出聲道:“王慧!”兩人間隔開了一段相當遠的距離。柴立新一叫,正站臺階上,向另一邊張望的女人應聲回頭。“……立、新?”見到樹下的柴立新,她似乎有些遲疑和不確定,腳步也躊躇著。柴立新直起身,干脆從蔭涼下朝著她走去。他停在離王慧差一級的臺階上。即使這樣,個子嬌小玲瓏的王慧仍需微微仰頭,才能和柴立新的目光對視。“真的是你?”面對柴立新,她抬手,確認般摸了摸他的臉。柴立新的樣子比王慧記憶里成熟不少,五官輪廓卻依稀還有過去的七八分影子。那個叛逆桀驁的狂野少年,如今已變成了站在她面前的青年。他的個子更高了,眼神依然不馴,像一頭戒心重重的野獸,鋒芒畢露,充滿野性。很可怕,但又莫名吸引人,令人無法將視線從他身上移開。嘴角微翹,露出一邊的酒窩,王慧笑容甜美,“好久不見?!?/br>她一下擁抱住柴立新。就像八年的時光從未在他們之間停留過一樣。柴立新身體微僵。女人的身體柔軟溫暖,散發出甜甜的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