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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屆青舞賽。你知道即將面對社會的大四學生總是格外迷茫與不自信,再加上兩年前她就報名參加了比賽,沒想到就在比賽前一禮拜突然摔得骨折,錯過了那次機會。我估計當時的楊滟是這個心態,青舞賽兩年一屆,她已經二十三歲又即將畢業,若再不能借那比賽一跳成名,她的舞蹈生涯只怕還沒開始就得結束了?!?/br>在我們前頭有一輛保時捷,車身涂成一種極其俗艷的藍,不肯好好走直線,非得忽左忽右,曳著一只大屁股。我有點躁,拼命摁響了喇叭。“他們那會兒都年輕,也都沒錢,黎翹浮躁,楊滟更浮躁,后來傳言楊滟在外頭找了個有錢人當靠山,兩個人的矛盾便徹底爆發了。黎翹指責楊滟背著自己爬別人的床,楊滟則堅持說沒有,到底有沒有如今也說不清了,就我猜測應該還是有的。反正兩個人鬧了一陣子就分了手,再后來楊滟比賽順利奪冠,以青舞賽冠軍的身份獲得出國留學的資格,回國后事業有成又嫁給了顧遙?!?/br>“我cao你大爺的,把腿夾緊,直著走??!”我躁得不行了,把頭探出去,對著前頭那車的屁股破口大罵。吉良不為我的粗鄙生氣,輕笑了笑:“我曾聽楊滟說過,她不是天分多高的人,但她相信笨鳥先飛勤能補拙,只要讓她抓住一次機會,她就愿意付出百倍辛苦讓自己襯得上那機會。中國社會講究人情世故,但能以優異成績從世界知名的舞蹈學院畢業,可真的不是那些外國佬賣她面子。楊滟為了舞蹈,跟顧遙結婚這么些年也沒要個孩子,為這事情他們夫妻倆差點鬧得離婚,本來聽說這回楊滟已經打算增肥備孕了,沒想到她臨時又變了主意,主動剃光頭發,來藝術中心找了威爾頓?!?/br>前頭的保時捷被堵得剎了車,我也被迫停下,轉頭看著吉良。“Lee沒有出爾反爾,他為了你跟威爾頓爭過多次,只是威爾頓更信任楊滟這些年的舞臺經驗,也以這一點最終說服了他?!奔及参课艺f,再等一等吧,我不敢說Lee一定是你的命中貴人,但冥冥之中你們能遇見對方,我相信錘煉之后,金子總會發光的。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聽沒聽懂,只是一直點頭,突然又想起什么,問:“那么,我們現在去哪里?”車再次動起來,送來一陣輕風。我仿佛忽然聽見了歌、俳句與入夏后的第一聲蟬鳴。“你沒發現我們走的這條路很眼熟嗎?”吉良的聲音帶著笑意,“的舞美設計還空缺著呢,我得去請你的老師啊?!?/br>二十二、再次遇貴人(下)下午四點鐘以后,時疏時堵幾個回合,我和吉良的車終于停在了老娘皮任教的舞蹈學校外。吉良先我一步往前走,回頭見我恍兮惚兮磨磨蹭蹭,便問:“不一起進去嗎?”“你先上去吧,隨便找人問問王雪璟,若對方不識這個名字,你就問他這兒哪位舞蹈老師最一板一眼招人討厭,那就沒跑了?!?/br>“你這是近鄉情怯?別怯啊,隨我進去吧?!奔疾欢一艔埵裁?,還要啰嗦,還要多此一問。“我憋著尿吶!”我往相反方向跑出幾步,又回頭沖他一揮手,“你去吧,成了以后我們就在這兒碰頭?!?/br>待吉良消失在我的視野里,我在學校里轉了轉。教學樓頂著一頭青瓦,墻面大多已經返堿,又頹又舊。這里的樓面一半租給了一些不超過十個人的小公司,還殘留一半,維系著一所學校理應教書育人的體面。籃球場也是半個,水泥地面,五米開外就是一個廁所。青春期的男孩們血熱,性急,為節省回到球場的時間,常常等不及要恣意拔rou尿在外頭,所以場上球手孜孜,球聲不倦,廁所門外尿漬厚積而臭氣薄發,遠遠地熏著人。再老舊的學校也是學校,我是個地地道道的粗坯、壞痞,但每當身在學校,就覺得自己總算來對了地方,全身的骨頭都舒服自在。風和日麗,晴空無云,一個孩子的響亮哭聲突然打破了校園里的寂靜。一小孩兒被一對男女一左一右地牽著,比我跟老娘皮學舞時年紀還小,一路咧嘴嚎啕:跳舞怎么那么苦???“這不神經病嗎,讓孩子大天熱的在太陽底下壓腿,我要投訴她!女孩子要打小培養氣質,氣質好才能嫁得好,學跳舞也就為了這個,誰為了當藝術家??!再說,她自己是藝術家嗎?她是藝術家,至于在這么個小破學校里當舞蹈老師嗎?”另一邊的男人看似是小女孩的父親,長相儒雅,穿著體面,一直小聲地勸著自己老婆,這又不是家里,你小點聲。“呸,你為什么總幫著外人吶!是那個老女人給臉不要臉,我都好話說盡了,她還是一轉身就把孩子攆大太陽底下去了,用得著嗎?犯得上嗎?!不跳了!跳什么舞??!”年輕女人猛拽了一把女孩兒的手,把那條蔥白似的小胳膊拽得直顫,“我們學鋼琴去!”一家三口走遠了,仍然唧唧復唧唧,意思是咱只想買櫝,你偏要送珠,神經病。我猜吉良這會兒已經與老娘皮碰上面了,但又怕自己這時候出現得壞事兒,于是便循著輕微的樂聲找到舞蹈教室,也不知怎么靈機一動,就手腳麻利地爬上了二樓。這兒的舞蹈室也老了,跟藝術中心的比不了,地板不夠新,空間也不夠寬敞。我沒打算破窗而入,實則也不可能,只踩著空調支架,從窗口向里張望。老娘皮果然不在,可范小離卻在。頭發全部梳在腦后,綁成了個髻兒,臉上脂粉未施,只是汗水在額前沾上了幾綹碎發,倒比唐女的花鈿還好看。范小離還是那個范小離,還是細長的眉細長的眼,細長的胳膊細長的腿,還是能跳,能笑,能跑,能羽化升天,變成仙女兒。她正以單腿為軸,挺著漂亮的身姿在那兒旋轉,一群小女孩圍在周圍給她鼓掌。這窗子開得太高了,我也只有半拉腦袋能冒出來,一會兒能看見,一會兒看不見,直到一個小女孩抬手朝我一指,看似喊叫了什么,范小離才轉頭看見了我。她轉了好幾圈,每一圈兒與我目光相遇之際,都以那雙話癆的鳳眼向我訴說,一開始那雙眼睛是驚,是怯,如埋云里,蒙大霧,而后便慢慢云開霧散,清亮燦爛若我們初識那會兒。我扣了扣密閉著的窗玻璃,范小離便丟下那堆女娃朝我跑過來,我隔窗問她,怎么又回來跳舞了?范小離的回答我聽不見,但也不能開窗,否則我一準被她打下去。她又做出手勢招呼我進門,我擺手說不,我們倆雞同鴨講地比劃一陣子,意識到自己這樣跟探監似的,都笑得不行了。還沒多笑一會兒,我看見老娘皮從門口進來,我趕緊在唇前豎起食指,提醒范小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