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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張毫無ps的照片,他那個平價智能機圖像質量一般,有時候早餐讓他拍得真是毫無食欲,加上他那句“好好吃啊?!焙喼背錆M反諷般的喜感。課間拍一張電腦屏幕,屏幕上是一個簡陋的3D小人,姿勢非常奇怪。“今天數藝課上機,我自己畫的,好看嗎!”路過湖邊也拍一張:“樹葉快掉光了?!?/br>周末時發來一張航院的照片:“上航院找同學玩兒?!?/br>中午:“航院的食堂挺好吃的??!”晚上發一張胖胖鼓鼓的綠色橡膠熱水袋:“宿舍很冷,幸好我姐給我帶了熱水袋,被窩里好熱乎啊?!?/br>第二天早上:“這下完了!熱水袋沒擰緊,水漏了,被褥都濕了……魯哥和黎昕只知道笑,可是我真的不是尿床啊……”還有不知從哪里摳出來的千年冷笑話:“有一天橡皮筋伸了個懶腰,它就彈走了!”“小熊剪了指甲,你猜怎么著,變成小能啦!哈哈哈哈哈好好笑??!”“蕭總攻的后宮”被蕭駿人工置頂,但是已經不再像從前那么熱鬧了。偶爾有人三五不時冒出來吐個槽,或者發個什么新的表情包,聊一陣子便很快重歸平靜。大家天各一方,各有各的新生活各有各的新圈子。只有他自己,好像永遠也走不出來。蕭遠海剛出去考察了幾個項目,一走一個多月?;貋碇蠼袃鹤踊丶乙黄鸪燥?。一家三口吃過飯后他翻出盒好茶請兒子去和室泡功夫茶。兩人隔著茶海對坐,一起動手配合默契。“你媽給我打電話,說你最近瘦得很厲害?!笔掃h??粗鴥鹤拥拇_是清減了,也有點擔心,“去醫院查一下吧?!?/br>蕭駿頭都沒抬:“不用查,沒事?!?/br>“聽說你不想進學生會?”蕭遠海又問。豈止是學生會,輔導員看他履歷之后讓他競選班干,無數社團托人延攬,蕭駿一概拒掉。院籃球隊打一入學就瞄上了他,但他不住宿舍,課又上得不勤力,一下課連人影都抓不著。蕭遠海對自己兒子一向是放心的,跟圈子里其他人比,這幾個一起長大的孩子簡直省心得令人意外,既不會滿身奢侈品開著超跑混夜店,也不會三天兩頭打架惹事或者弄個什么桃色事件給家長添堵。當然除了駿駿跟星星兩人不知怎么想不開非得要找男的做伴兒……最近他老聽人說誰家誰家的孩子讓那些弄毒品的給“釣魚”了,要么就是讓幾個人給“做局”了,聯想到妻子電話里擔憂的語氣,也有點不踏實。蕭遠海把洗杯茶澆在獸頭上,“最近交新朋友了?同學里面有關系比較好的嗎?”“沒有?!?/br>“那你最近都跟誰玩呢?”蕭駿三指拈起茶杯聞香氣:“自己玩兒?!?/br>“上次吃飯帶你認識的,我那個戰友的孩子,幫著照顧點,有機會帶到家里來吃個飯?!?/br>蕭駿應了聲,默默品茶。蕭遠海嘆了口氣:“你……咳,談朋友了沒有呢?”蕭駿初中時認清了自己的心意,少年人不懂迂回,只想著掃平一切障礙靜待花開。二話不說就跟家里出了柜,蕭遠海把用人趕出去,鎖死了大門二門發狠要把逆子打死,劉麗跪在地上抱著他的大腿死命攔也攔不住,只好跑到樓上大哭著給羅利軍打電話,羅利軍帶著人翻墻進院子里,拿石頭砸碎了玻璃,從窗子鉆進去扛著半死不活的蕭駿跑回了自己家。這么些年過去了,蕭遠海早已認命,想不開也得想開,況且這個兒子除了性向這一點,其他地方實在讓人挑不出毛病來。“沒有?!?/br>“唉,你也不要太挑了,你看看人家星星,年紀輕輕的就把朋友領回家了,昨天我去你羅叔家喝酒,正好那個孩子也在,我看那樣的就很不錯嘛?!?/br>蕭駿心里竄過一陣劇烈的難受,咬肌狠狠僵硬了一瞬,仰頭喝光了茶。“沒事我先回去了,明早有課?!?/br>“好好好,”蕭遠海舉手投降,“我不管我不管,你愛什么時候找什么時候找?!?/br>他喝了口茶,看兒子轉身要出門去又加了一句:“照顧好自己,別再讓你媽擔心了啊?!?/br>蕭駿把車開出小區沒走多遠就停在路邊,開了車窗抽煙,秋天晚上的風硬,忽得一下撲進來,煙灰吹了他一身。他咳了兩聲,撲了撲身上,心里空得令人煩躁。他爸這幾年終于是緩過勁兒來了,甚至鼓勵他談戀愛,可他不知道,自己哪里還有愛人的力氣呢,愛得太久太累,提起愛這個字兒都直犯惡心。他甚至不大愿意回家,寧愿在公寓里待著。家里面關于那個人的回憶太多,特別是自己的房間里,每次獨處的時候簡直喘不上氣來,死死壓抑在心底的思念猛獸一樣破籠而出,將心撕個粉粉碎的滋味兒,真是不想再體驗了。蕭駿把煙蒂彈進路邊的垃圾桶,開車回到公寓。照常是冷冷清清一片,全部的燈都開亮之后房間顯得更空了。他從酒柜里隨便拿了瓶酒,坐在吧臺的高腳椅上,扣在桌面的手機輕輕的叮了一聲。他按開,是董喜雙每晚固定會發來的兩個字:晚安。那代表他已經躺在床上,要睡了。蕭駿冰冷殘破的心臟仿佛注進一股暖流。嘴角不自覺地彎了一下。董喜雙的微信頭像也是古董風格的,一張普普通通的校訓石圖片,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幾十年前的哪屆校友。往上翻了翻,小孩兒并不聒噪,一天三四條微信,像是怕打擾他,都是避開休息時間發來的。內容就像他本人一樣,稚拙但溫暖,帶著毫無矯飾的天然味道,可愛得令人發笑。蕭駿從沒有回過他的消息,不知道該回些什么,小孩兒的消息都是些自言自語一樣的碎碎念,仿佛就是想給他一個固執的陪伴,宣誓一樣告訴他:我在這里呢。——董喜雙從圖書館出來忍不住縮了縮脖子。入秋之后風格外冷,今天天又陰得厲害,仿佛隨時要下雨。他把外套拉鏈拉到下巴頦底下,低著頭往下走。抬頭看天的時候余光掃到樓梯下面掠過一個個子很高的人影。他下意識地看了一下,果然是蕭駿。這么長時間以來,除了每周一次的產業分析課和那次餐廳的偶遇,還沒在校園里遇到過蕭駿呢,小雙開心極了,十幾級臺階被他三步兩步跳了下來,剛要出聲叫他,突然頓住了腳步。蕭駿是奔著一個人去的,他快步走到路邊梧桐樹下一個男生面前,兩人笑著說了幾句,蕭駿無比自然地接過男生手里抱著的幾本厚厚的書,一起走了。那個男生背著一個看著挺眼熟的帆布雙肩包,個子比蕭駿矮一點,整個人修長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