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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清楚地答過一個好字。 他只是折起那張寫滿規矩的A4紙,放回她手里,認真地保證,絕不會和她失去聯系。 言猶在耳,那繩子卻沒了半分動靜! 宋教練沒理她,徑自穿起潛水衣,助手在一旁幫他準備氣瓶,朵拉也不停手,繼續穿戴自己的裝備,甲板上氣氛迅速變得凝重,就在江軒插進來張了張嘴卻不知道如何圓場的時候,副教練一聲低叫,“有回復了!” 阿藍只回了個“安全”,又匿了。 “宋教練!”朵拉扯住他胳膊急道,“你下去,他可能會跑?!?/br> 宋教練簡直難以置信。 朵拉沒有確鑿的理由,那只是一種直覺,阿藍似乎在等她,任何人下去都不行,除了她。他在海底等她。 彼此僵持的短短一分鐘,阿藍又發出了一次安全信號。信號繩簡短而干脆的一下跳動,仿佛海洋深處傳來的一聲呼喚。 拉拉。 被召喚的姑娘撲通一聲跳下海去。 朵拉以能承受的最大速度下潛,深度計的數字很快過了80.克服和適應了耳道不適,胸腹壓迫感,寒冷,注意力不集中等等的深潛癥狀以后,朵拉逐漸能分出精力觀察周圍。這是一片能見度極佳的海域,即便遠離水面數十米,依然能看到方圓十幾米范圍內招搖而過的深海魚類和水母,耳邊傳來遙遠的低鳴,有著緩慢而均勻的節律,說不清到底來自什么動物,也許是整片水域居民混聲合唱的聲音,像大海的呼吸,在墨藍色的背景里一點一點滲進她的身體。 深度表一厘米一厘米地前進,85,90,95……朵拉靠近了她自己的潛水記錄。思想放空,感覺放空,恍惚間分不太清自己到底正身處深海,還是遨游天際。潛到這個深度,人的精神會有許多陸地上無法想象的延伸,就比如…… 她心心念念要找到阿藍,于是就真的看見了阿藍。 如一條青灰色的大魚,他從混沌中分水而出,頸下一道紫藍微光,那是她遺失了十年的賀蘭石。 看清他的那一瞬,朵拉的心像是陡然停跳了數秒。 他的面鏡、呼吸管、氣瓶、腳蹼、甚至潛水衣,通通不見了。 這個年輕的男孩兒正以完全徒手潛水的姿勢,在超過一百米的大洋深處,微笑著朝她游過來。 作者有話要說: 噢耶,阿藍發威了! ☆、重逢 要不是戴著呼吸器,朵拉相信自己已經尖叫起來了。 這是不要命了吧! 就算如阿藍所說自由潛一百米對他不是問題,他入水時可是掛著水肺的!在水底扔掉裝備,肺壓高到可怕,閉氣上浮分分鐘爆肺好么!朵拉驚怒交加,又無法有效交流,急得在水里張牙舞爪。阿藍卻從容不迫游到她身邊,在她試圖去拉自己的備用氣管前握住了她的手腕。 朵拉柳眉倒豎,雙目圓睜瞪著他。 “別著急,朵拉,我很好?!彼鋈婚_口,聲音如清泉般泠泠。 朵拉幾乎要懷疑自己是在做夢。 他們究竟是在深海還是陸地?……這百米水下,他怎么可能張嘴發出聲音?而且她還能聽見? 極度的震驚與愕然中,那些低頻綿密的背景噪音都消散了,那些翻車魚和管水母都遠去了,墨藍色的世界里只剩下一個阿藍。他慢慢把她拉到自己跟前,一手和她十指交握,一手覆在她面鏡上。 “朵拉,閉上眼睛?!彼谒叺驼Z,“數到三,你再睜開?!?/br> 她不由自主地執行,并且越來越懷疑自己是在做夢。 一。二。三。 再度睜眼,眼前一片暗影,掌心的觸感奇異,低頭去看,握著的不再是阿藍的手,而是一束腹鰭的尖端。 朵拉抬頭,一條巨大的,青灰色的,美麗的藍鯨橫亙她上方。 頭頂沒有了陽光,它的影子反讓她頭昏目眩。 朵拉用力眨眼,她看見了細密的褶皺,斑駁的藤壺,還有多年前虎鯨撕咬出的,已經模糊了的舊傷口,她伸出顫抖的指尖覆上去,一切的一切都是觸目驚心的熟悉。 藍鯨搖了搖尾巴,水流震動,撞破她的迷思。朵拉渾身一振,用力蹬水向鯨魚前方游去。 藍鯨沒有移動,以無比的耐心等待著她的到來。它的眼睛幽遠深邃,一如身后無盡的海洋,它的目光溫柔恬靜,卻在她終于到達的時候放出奪目神彩。 叨叨。 我的大魚。 朵拉緊貼它的臉頰,一遍遍親吻它的眼皮,多少激烈的情緒壓抑在心,化作兩團熱淚奪眶而出。 這是十年來最奢侈的幻夢。她觸摸它,擁抱它,親吻它,聽它咯咯地笑,在這冰冷海水中感受它和她一樣的體溫。時間仿佛流回十年前的達達島,他們戲水斗魚,談天說地,在晨曦和晚霞中乘風破浪,大聲歌唱,它喜歡她在它背上蹦蹦跳跳踏出的每一朵浪花,她喜歡它載著她四處漂流路過的每一座島礁,還有天空翱翔的海鷗,還有海底怒放的珊瑚,他們曾相依為命,形影不離,喜怒哀樂都要迫不及待地分享,彼此呼喚對方的名字,那是世上最好聽的聲音,那是她一生中最艱苦,也最純凈無瑕的時光。 可是,這終究不是達達島。 這是萬里之外的西太平洋,百米之下的渤海灣,沒有絢爛陽光,沒有斑斕海底,她還背著沉重的壓縮氣瓶,掛著呼吸器,腰上拴著連接繩,無法離開離繩十丈的距離。 所以,這不是夢,這是真真切切的現實,叨叨回來了,在她不告而別的第十個年頭里。 叨叨,這十年,你究竟去了哪里? 朵拉沿著大魚側面游到它上方,比起它頎長的身軀,背鰭依然迷你,但這么多年過去還是長大了一些,上面拴了一圈紅線,紅線太短,所以拴得異常緊貼,甚至在背鰭根部勒出了年深月久的豁口。 紅線上系著她留給它的賀蘭石,阿藍貼身戴了十年的賀蘭石。 電光石火間,突然有什么東西擊中了她的心田。朵拉猛地回頭,四下張望這茫茫水域,砰砰狂跳的心,一時竟不知是盼著還是怕著看到他的身影重新出現。 不,不可能的……她還清楚記得自己跟阿藍說過,狐貍是不會變成美女的…… 就在她握著那枚賀蘭石,心亂如麻,思緒如沸的時候,叨叨突然晃了晃背鰭,柔軟無骨的鰭板拂過她的腳踝,她清楚地聽到它在叫她——拉拉。 和阿藍一模一樣的聲音。 朵拉再也控制不住,咬著呼吸管從喉嚨里發出一聲驚呼。與此同時,一條一人多高的翻車魚突然從她背后襲來,把她撞得一個趔趄,直接從叨叨背上滑了下去…… “啊——” “朵拉!朵拉!” 江軒的叫聲焦灼而壓抑,就像許多年前她被解救回到岸上卻仍不停做噩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