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樣子,仍是抑不住滿心的不快往上翻涌。 漪喬見他陰沉著臉不出聲,有些不耐地道:“可汗有什么話不妨直說,如此婆婆mama似乎不像是可汗的作風?!?/br> 巴圖蒙克并不說話,凝視她半晌之后,自嘲似的一笑:“你是不是在擔心我會把你怎樣?我能把你怎樣呢?我倒是想把你劫回去墮掉你肚子里的種——你不必用那種眼神看著我,我心里的確是這么想的,我也不怕說出來——為了榮華富貴你也真是什么都不顧慮,難道你沒想過那病秧子一命嗚呼之后,留下你們孤兒寡母時候的光景么?到時我率幾十萬勇士大破京師攻入你們的皇宮,你說我要不要殺了他的孽種?” “你想太多了,”漪喬這次意外地沒有動氣,只輕笑一聲看向他,“你以為如今還是兩百多年前么?你以為大明還是幾年前的大明么?你以為你總想著反明復元就能成真么?你也別總這么咒陛下,一個真正有氣量有膽識的王者,會欣喜于碰上一個高明的對手,痛痛快快地對方高手過招放手博弈。大汗一直驕傲于自己是草原男兒,看來大汗的胸襟還是不夠寬廣?!?/br> 然而,巴圖蒙克是一個意欲篡奪大明江山的野心家,而不是江湖里整日尋人比試的武癡,他要的只是個結果罷了,漪喬很清楚這一點。她這些漂亮話只是拿出來堵他的嘴而已,她算準了他會因為自己的驕傲而不愿自認不夠大度,于是自然也不會回駁她。 巴圖蒙克凝視她片刻,忽而出聲道:“你似乎比以前沉穩了不少。我記得以前我每次說那病秧子活不久的時候,你都一副恨不得把我生吞活剝了的樣子,今日……” “反正你再是咒陛下怎樣也妨礙不到他,反倒會顯出你心胸狹隘,”漪喬目光一轉掃向他,“大汗此番是來敘舊的么?有什么問題不妨直說,天色不早了?!?/br> 巴圖蒙克的臉色沉了沉,話鋒一轉:“你可知這世上有個和你長得一模一樣的人?” 漪喬神情一滯。 “你可別以為我是一路跟蹤你至此的,我還沒那么閑。我途經此處時,烏恩其突然跟我稟報說,有名勇士看到了疑似大明皇后的一個漢人女子。我細問了那勇士,他說那女子衣著并不華貴,穿戴都很平常,但他看清楚了她的正臉,可以肯定容貌無差。那勇士是常隨我左右的,你的樣子他是認得的。我心里疑惑,突然想起你當初曾經落落在外——難不成這世上真有這么巧的事,有一個和你容貌相同的人?她不會就是當初皇宮里頂替你的人吧?” 巴圖蒙克見她斂容不語,等得久了便催促道:“你怎么不說話?” “那她人呢?” “我當時派了幾個人在這四周找了一圈都沒找見,正要走時便看到了你。我原本還拿不準從寺里出來的到底是不是你,可在上前拉住你之后,便完全確定了下來?!?/br> 難道是這身體原主?漪喬想起自己最后一次見到她就是在碧云寺,那次移魂之后她就沒再見過她,祐樘也對她的下落絕口不提。 只是,這其中的隱情她自然不可能跟巴圖蒙克說明。 “你為什么覺得我就定然知道這是怎么回事呢?你知道這世上可有人和你容貌一致么?” 巴圖蒙克被她的話噎了噎,正要說話又被她打斷道:“至于當初頂包之事,我回宮之后并未向陛下細問,我也不曉得陛下是如何處理的?!?/br> 他看出了她敷衍的態度,面現不豫之色:“你就那么不耐煩么?我又不是來套什么機密……” “我似乎沒有職責為你答疑解惑,”她雖然表面上未動氣,但想著他那么咒他,心里還是窩火得很,沉聲打斷他的話,“可汗可是事先承諾了問完之后就放我走的,莫非蒙古可汗是不守信用的么?” 她答應讓他問,可沒答應好好答。 巴圖蒙克靜默片刻,沉悶地嘆口氣,聲音里的棱角竟意外地消解不少:“我只想跟你私底下說會兒話,不以達延可汗的身份,只是一個……你認識的人而已,可你好像時時不忘你大明皇后的身份——上回你流落在外,落入那個大兀魯思領主的手里,想想其實挺兇險的,幸好我遛馬到他那片草場看見了你。后來因為我的疏忽讓你跑了,我心里一直懊悔。這回在這里巧遇距上回已經過去一年了,也不知下回再見到你,會是什么時候?!?/br> “或許不會再見了?!变魡淘捯粑绰浔戕D身欲走。 “你就那么肯定最后贏的人是他?” 漪喬腳步頓住,沒有回頭。 “我六歲登汗位,七歲時便帶兵驅逐瓦剌,十三歲時除掉了老滑頭太師伊思馬因并將他的勢力收入囊中。如今,幾乎整個蒙古都是我的?!?/br> “陛下六歲喪母,九歲出閣講學,十六歲度過廢儲之險,十八歲登基為帝力挽狂瀾扭轉乾坤。而今,大明已漸有盛世之象?!?/br> 漪喬繼續道:“他雖然沒有如你一樣帶兵打仗,但他從出生起躲過的明槍暗箭比你打的仗不知多出多少?!?/br> “滿都海來之前我不也是孤苦無依、受人欺壓?父汗被殺,他們還給我的汗位也是虛的,我那時不過是個任人擺布的傀儡。他六歲喪母,我那時候也不過才剛六歲!你以為只有他兒時日子苦么?我也不比他好到哪去!我能有今日全靠我自己的頭腦和雙手,還有天神騰格里的保佑——騰格里能保佑我一路走過來坐穩汗位,也能保佑我拿下大明的江山,恢復祖先的榮光?!?/br> “歷史不可溯,你的騰格里也違抗不了。若陛下晚登基十幾年,照著先皇的樣子,大明與蒙古還真的勝負難料。但偏巧你和他大展宏圖的時候對上了,我只能說,這是老天布下的一招妙棋,”漪喬目光稍稍往后瞥了瞥,“你的事情我之前從陛下那里聽聞了一些。不錯,你少年老成,有能力有膽略,你在迅速強大,可大明如今也已經今非昔比。你一意孤行下去不會有什么結果的?!?/br> 巴圖蒙克目光忽的一銳:“我絕不會讓滿都海枉死?!?/br> 頭頂上傳來一陣“撲棱棱”扇動翅膀的聲音,漪喬聞聲抬頭,正看到幾只歸巢的倦鳥背著夕照匆匆飛入了茂密的枝葉深處。她收回視線,緩緩出聲:“你不會讓你的妻子枉死,陛下也不會讓他的母親枉死——時辰不早了,后會無期?!?/br> 巴圖蒙克目不轉睛地盯著她的背影。她的雙腳似乎不知何時和他的心黏在了一起,隨著她毫不留戀的步步前行,他的心也連帶著被揪了起來,和血帶rou地生生拉扯。他總覺得要做點什么說點什么讓她停下步子以緩解他此刻愈加劇烈的苦痛,但思及此,他腦中竟是空白一片。 他體內的血液在沸騰在咆哮,但身體卻紋絲未動,甚至連口都沒有張一下。 他能做什么呢?他什么都做不了。 他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