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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一路駛過村中,還是有那些竊竊的私議,但沒有像別的村子那樣當面說的,而且說這話的人也極少。張父和張大山面面相覷,似乎就感覺有些不一樣的地方。到了學校,兩人才發現全校的老師居然都在。白校長就站在宿舍的走廊上,似乎正在微笑著等待兩父子的到來,張大川躲在三個老師後頭,低著頭,躲躲閃閃地不敢看他們。張父有些疑惑,但張大山卻正是年青氣盛的時候,一看這不爭氣的弟弟,一天受的憋屈頓時暴發出來,上去把張大川從走廊里拉出來,劈頭蓋臉,就是一頓拳打腳踢。他下手極重,疼得張大川四處翻滾著,既不敢躲閃,更不敢出聲,只是咬牙強忍,想死的心都有了。不一時身上就皮開rou綻,有絲絲縷縷的鮮血流出來,紅梅般,朵朵綻放在白色的雪地上。這樣打了好一會兒,王老師到底是女人,看不過眼,推了推旁邊的何老師,夫妻倆就一起上前使勁拉開了張大山:“張大哥,別打了,孩子還??!”“是呀,大山兄弟,大川是在學校里出的這事,要說起來我們這些當老師的都有責任,要打你就打我們吧!”雖然這些年跟弟弟有過心結,生分了許多,但一頓打下來,看弟弟不避閃的樣子,就知道在弟弟心里是有他這個哥哥的,張大山忽然就鼻子一酸,推開何老師夫妻,自己走到一邊,蹲下來抱住頭就悶悶地道:“大川呀大川,你讓哥怎麼說你呢?哥是恨你不爭氣呀!你可是個男人呀,怎麼能這麼輕易就讓那姓林的給得了手去呢!”張大川看到兄長傷心的樣子,也一直爬到了張大山身邊,抱住他哥就哭了:“哥,對不起,是俺不好!俺不爭氣!”哥兒倆一起抱頭痛哭,多年的心結在這一刻煙消云散,剩下的只有血濃於水的親情。張父看到兩個兒子這樣,眼睛也紅了,本來許多的訓斥、許多的責罵忽然就變得不重要了。孩子是錯了,但知錯能改也是好孩子,只可惜對不起學校對不起白校長,孩子出了這種事,顯然是不合適再在這學校呆下去。張父看了看面前似乎比他還蒼老的白校長,囁嚅著正想說話,白校長顯然就猜到了他要說什麼,擺擺手就說:“說起來,我應該早上門認認親家哥的,倒叫你來了,這麼遠的路、這麼冷的天,難為你親家哥趕來呀!”看張父不解的樣子,白校長又把昨天晚上的事說了一遍,最後說:“現在,大川也是我的兒子了,我的外孫就是你的孫子了,親家哥,你說,咱們是不是就是一家人呀!”張父楞了半晌,最後只是說:“這怎麼敢當?這怎麼敢當?”他已經明白,為什麼進小柳村時的那些村民跟別的村表現不一樣了,原來是白校長,那些打招呼的村民一定是白校長當年的學生。莊戶人念舊,也隨大流,只要村里說好的人多了,那些說不好的人就會掂量掂量自己是不是錯了!說到底,孩子是在小柳村學校教書,不管外面的人怎麼說,只要他還能在小柳村站住腳、哪怕是搖搖晃晃地站住腳也行呀,農村的規矩,外面那些人就算恨不得活活打死大川,也不可能沖到別族的村落來要人。“白校長!”張父忽然就尖尖地喊了聲,白校長忽然兩手抱著自己的肚子,蜷縮著緩緩坐倒在地,嘴唇都沒了血色。所有人都慌了,張大川就說:“干爹你是不是哪兒不舒服呀?俺背你去衛生所!”張大山和何老師趕緊將白校長弄到張大川背上,幾個人蹬蹬蹬就跑了學校。張父也想去,被王老師、李老師留住了,說:“他們幾個去就行了,您老還是先歇一會兒!”輸了兩瓶液後,白校長的情形好了許多。張大川、張大山兄弟就把衛生所的王大夫拉到一邊問:“白校長這不是胃病嗎,怎麼會發作起來這麼厲害!”王大夫回頭看了看白校長,終於還是說了實話:“唉,一開始是胃病,但看這情形,就怕是惡化了!我這兒治個頭痛腦熱還行,有些病是不敢耽誤的!”張大川兄弟倆一聽王大夫這麼說,就知道是白校長自己叮囑過王大夫不要隨便告訴旁人他的病情。白校長這病,怕不是普通的胃病了!張大川頓時臉色慘白,又想了想才問:“那王大夫你說,俺要是帶俺干爹上大城市治病,他能治好嗎?”第二十章高樓的確是很高,冷峻威嚴,直指云天。張大川抬著頭一直看,一直看,帽子都掉到地上去了。甘鈴說:“高吧?有31層呢?!?/br>張大川撿起帽子,眼睛還是一眨不眨地透過玻璃窗往里看。高樓里的男男女女長得一樣漂亮,穿著不是西裝就是套裙,筆挺得也都像玻璃做的一樣。張大川從來沒想到,人是可以這樣美觀鮮嫩的,或者,他從前見過這樣美觀鮮嫩的人只有一個而已。他是帶白校長來這大城市里看病的。張大川先把得自林可鍾的那五千塊錢拿出來,張大山也把得自林可鍾的那一千塊拿出來,再加上白校長自己的一點積蓄,加起來有八九千塊的樣子,再拜托學校里其余的老師代課,原本要走的李老師也暫時不當村長了,張大川就帶著白校長來到B市。張父和張大山都支持他,不僅為白校長是個好人,更重要的是讓張大川避避風頭。星期二之後,從小柳村開始的那場風暴是越刮越猛了。雖說小柳村好些,但別的村多的是衛道士想打死這丟人現眼的禍害,就跟把不守婦道的蕩婦浸豬籠一樣,在農村,這就是正義,是連受害者的親人都無法阻攔的!鄉上的鄭會計還來親自勸說白校長辭退張大川,卻被白校長以民教是各學校自主聘用為由,給頂了回去。王老師更是說:“我也有過類似的事,你鄭會計是不是也要把我給辭了?!”說得鄭會計最後只好苦笑不已。二大伯的兒子愛國更找了幾個本家兄弟放出狠話來說,只要那個不要臉的沒卵蛋的家夥敢出學校,他就拿刀子捅死他。張大川的心在滴血。他到底年青,雖然想到了後果卻沒有想到這麼嚴重的後果。而現在,即使有白校長護著他,有父兄原諒了他,他今後的人生路想必也會很難走,充滿著崎嶇──不過再怎麼難走,他也沒有想過離開小柳村、離開他的學校,做一輩子民教、一輩子不離開教育,是他對死去的小婭、對病中的白校長的誓言。好好一條西北大漢,短短個把月就瘦了好幾圈,風一吹就能倒了似的。在學校那幾天,他哥張大山日日夜夜都陪著他,就是怕他想不開。張大川是一個最遠就上過縣上的鄉村民教,哪知道外面大城市的路怎麼走?沒辦法,他只好找他唯一知道的到了大城市的漂亮師妹甘鈴。不過,張大川還記得,他第一次被林可鍾欺負了去就是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