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入正題:“知道顧暄為什么會喜歡你嗎？”

顏辭心頭一跳。

“因為她，”蘇尋拿出一張照片:“因為你像她，所以他喜歡你?！?/br>
照片上笑得很開心白裙子女人顏辭并不陌生，那是對自己有再造之恩的老師，文靜。

顏辭腦子有些迷糊，有些沒明白過來文靜和顧暄為什么會突然有聯系。

“你可能不認識她，她叫文靜，曾經是醫院的護士，然后當了老師，最后……死了?！?/br>
顏辭:“……”

“想聽故事嗎？”蘇尋微微笑:“我給你講講？”

顏辭:“……”

故事像是染了青灰色，帶著微澀的甜美與悲涼。

年少的富二代對一家醫院的護士一見鐘情，送她名表，送她項鏈，送她一切珍貴的奢侈品。護士大他近十歲他不介意，不僅他不介意，甚至他家里人都不介意，可那個護士卻介意。

她說她活不久。

她說她不應當成為他人生的累贅。

她說她不喜歡他。

于是她離開了，去其他地方當了老師，最后在游歷途中，病死在一個戰爭中的國家，巴基斯坦。

“該說的都說完了，你有什么想問的嗎？”

顏辭:“……”

見顏辭不語，蘇尋以為他不信:“如果你不相信我說的話，你可以去查，查這個叫文靜的人，或者找顧暄對證事實，看我有沒有騙你?！?/br>
顏辭:“……”

“顏辭，你知道你跟文靜有多像？”

顏辭:“……”

“每個人都有自己傾慕偏好，顧暄的偏好就是文靜那一種，溫潤、文藝、善良、淡泊、才華橫溢……你說說，你占了多少？”

顏辭:“……”

“你是不知道，文靜死的那陣，他有多難過？你也不知道，他現在還保存了多少文靜的東西，就為睹物思人?！?/br>
顏辭:“……”

蘇尋觀察著他的表情，他面色很平靜，看不出一點波瀾，眼睛也無甚情緒，安靜非常，可偏偏是無焦距的，怔怔的。

“顏辭，我其實很喜歡你?！碧K尋認真看著他的眼睛。

顏辭回了點神，目光僵硬地移到她臉上。

“我讀過你寫的文章和詩詞，看過你的演講，都很好。我欽佩有才華的人，敬慕有情懷的人，欣賞有急智的人，偏偏這三樣你都占齊了，我不能不喜歡你，更何況……”蘇尋頓了頓:“你還是個善良的人?！?/br>
善良？

顏辭嘴角勾起個嘲諷的笑意，可眼睛卻有些發澀發紅。

“不僅喜歡你，也喜歡顧暄，可……”蘇尋說到這里停住了。

可什么呢？可你們不該在一起？

不，是“可我還是要傷害你們?！?/br>
她面不改色，心里卻發出一聲冷笑，亦或是嘲笑。

笑自己執拗，嘲自己變態。

這樣狠毒認真地去傷害自己喜歡的人的人，大概全世界都沒幾個吧？

可偏偏就有一個是她蘇尋。

愛著美好，又努力地摧毀著美好，專注執著，無藥可救。

腦子里突然閃過一個片段。

某上晚上，某個教室，某個被點名的男生在突如其來的狀態下上了講臺，然后很快地轉換了情緒，下意識對著臺下某個方向，溫柔地笑了笑。

那個方向，剛好對著蘇尋。

蘇尋突然說不下去了。

她來此的本意是給顏辭洗腦，可此時卻莫名其妙的不忍心。

“顏辭……”

“你說完了？”顏辭沒有看她。

蘇尋一怔，下意識地回答:“……完了?！?/br>
“那我走了?！?/br>
蘇尋:“……”

顏辭轉身，沒有絲毫的遲疑。

“顏辭!”蘇尋站起來喊住他。

“……”

蘇尋張了張口，千言萬語千思萬緒都在腦中絞成一團亂麻，最終理出來的卻是一根無關緊要的繩:“……沒事?！?/br>
顏辭背對著她停了兩秒，最終走了。

蘇尋怔怔地坐回原位。

突然想到幾個月前，她和顧暄關系還沒有現在這么糟糕的時候，顧暄曾拿過一首詞問她寫的怎么樣。

夜半風飄雨自瀟，明日登高，秋意悄悄。

凋零多少美娘嬌，燕子寥寥，又打芭蕉。

一片愁心泗酒澆，恨是蓬蒿，怎對蕭條。

晚來歸舍洗客袍，壯志飄飄，心志搖搖。

蘇尋長嘆口氣，低下頭，緩緩把臉埋在自己手上。

她到底在傷害誰？

第68章【六十八】

夜幕已臨，顏辭一個人坐在人行道上的花壇邊。

路燈照下，馬路上涂著白漆的線陣陣反光，叫人看不真切。

顏辭怔怔地，瞧著那些白線出神。

他覺得心累。

他不是第一次心累，只是近期心累得很頻繁，且還都是因為一個人，顧暄。

他心累過他們渺茫的未來，心累過外界的反應，心累過家長的態度，而現在甚至還要心累這個人是不是真的喜歡你。

以前想的那些事固然難受，可至少覺得值得，畢竟顧暄喜歡自己，可若是這個條件不成立了呢？

以前所想的一切還有什么意義？自己現在所堅持的，又有什么意義？

蘇尋固然不懷好意，可這些事若非事實，她又怎么借風點火？

顧暄文靜……他從未想過這兩個人居然會有關聯。

文靜……文老師……真是孽緣啊。

他自嘲地笑笑，心底卻止不住地冒出涼意，還夾著苦澀。

此時顏辭的手機突然響了一下，他打開看，發現是顧暄的，說他在跟客戶談業務，今晚不回來，讓顏辭別等他先休息。

顏辭來回看了幾遍，沒有回信息，只是鎖屏了手機。

以前他就知道，他跟顧暄的生活軌跡和生活范圍是不一樣的，他有一個圈子，顧暄有一個圈子，兩人在各自的圈里做著自己的事，只有偶爾才會交集在一起，交集的那個點，也僅僅只有他們兩個人，而鮮有和他們相關的人事。

一段美好的戀情，不應該只是點的交融，而是圈的融和，可惜限制太多，他們誰也做不到。

你能去明目張膽地認識他的朋友么？

你能放心大膽地干涉他的生活嗎？

你不能，也不敢。

顏辭站起來，抬頭望天。

一片黑云，見不到一點星子。

這夜晚，未免太難看了點。

他打開手機通訊錄，看了一圈人，最終把目光鎖定在“秦書”二字上。

這個人似乎說過，可以打電話找他。

顏辭看了一眼現在的時間，晚上十一點。

這個時候人會不會已經睡了，打過去多半沒人接？

顏辭抱著試試的心態撥了電話過去，沒想到的是，竟然撥通了。

“……顏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