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紅色的結晶孤零零的躺在地上，連光芒都暗淡下來，像是被拋棄的孩子，扁著嘴，似乎下一刻就要嚎啕大哭。

    半晌，一只冷白的手伸出，輕輕將它拾起來，握在掌心。

    如若珍寶。

    *

    蘇宛轉身后，便沒入一片濃的化不開的霧氣中。

    隨即，腳下一空，顛倒的失重感襲來，她再一睜眼，已回到了擂臺之上。

    “孽障??！”

    尚未回神，耳畔傳來呼嘯的厲喝聲，蘇宛胸口被人重重一擊，她踉蹌退出幾米外，嘴角溢出鮮血。

    華宗道君扶起地上的南芙，手中掐訣，淡薄的綠色霧氣匯聚在她心口，勉強止住了血。

    南芙氣若游絲的咳了一聲，半睜開眼。

    華宗道君一雙虎目刺向蘇宛，凝神感應一番，隨即怒聲質問：“道心呢？”

    蘇宛抬手擦過唇角，眼神冰冷：“扔了?！?/br>
    “你！”華宗瞬間暴怒而起，一股浩蕩的靈識欺壓而來，蜂擁朝著蘇宛的眉心涌入，她臉色一白，腦中頓時一陣刺痛。

    “道君！手下留情??！”一眾長老們這才趕到近處，馮長老擠開眾人，攔在蘇宛面前，苦苦哀求道：“她的性情我最清楚不過，會如此做必有緣由，求您給她一個解釋的機會吧！”

    四周弟子鴉雀無聲，空氣中靜默了一會兒，華宗道：“好啊，我倒要聽聽，她為何要下如此毒手！”

    “毒手？”蘇宛的聲音不大不小，卻異常清晰：“那本就是我的，我不過是取回自己的東西?！?/br>
    道君皺眉：“你在胡說些什么？！”

    蘇宛獨身站在原地，腰背筆直，像是把出鞘的利劍，由內而外散發著冷冷的寒芒，鋒利無匹。

    眾人愣愣看著，覺得她好像有些變了，又似乎沒變。

    她道：“南芙，你從小資質平平，為何南家覆滅后，突然擁有了道心？這其中緣由，你敢說嗎？”

    話音落下，一石激起千層浪，所有人皆是一片嘩然。

    蘇宛道：“你枉顧南家家主從小養育之恩，南家覆滅后，你帶走南星，剖心取石，取代她成為天道之女，我說的對嗎？”

    眼見眾人不可置信的目光掃視過來，南芙面色煞白：“我沒有！南星答應要給我的！她答應了的??！”

    南芙神色篤定，不似作偽，華宗皺眉望向蘇宛：“這是南家家事，莫說南星已經答應，你又是什么身份？有何資格插手此事?！?/br>
    “我？”蘇宛聲音輕淡：“我便是那個苦主，南星啊?！?/br>
    第74章 天道有缺15

    “什么，她是南星？！”

    “南家不是滿門皆亡，只有南芙道女一人幸存嗎？！”

    眾人皆驚，南芙也尖叫起來：“不可能！南星早就死了！你怎么可能是南星？！”

    “這么說，”蘇宛抬眸：“你親眼看見她死了？”

    “我……”似乎是意識到什么，她猛地閉上了嘴，眸中流露出莫名的驚慌。

    “胡言亂語！”

    道君見狀，當機立斷的呵斥道：“南家滿門皆亡，根本沒有人能證明你的身份，莫以為如此便能逃脫罪責？！”

    “可是道君！”馮長老上前，試圖辯駁：“南芙道女也無法確定，如若她真的是……”

    “夠了！”華宗決斷道：“先將她押入寒獄，待南芙道女傷好，再行處置！”

    說罷，他遙遙一指點向蘇宛眉心。

    她腦中一震，好像有什么東西被阻斷開來，隨即，三位陌生的長老圍上來，壓著她往擂臺外走去。

    臺下眾弟子紛紛散開，復雜的目光投射向她，一時無人敢說話。

    蘇宛是眾弟子中第一個邁進入道境，又贏了大比，本應是前途無量，卻沒想到峰回路轉，結果如此出人意料。

    陸昱站在山道旁，蘇宛自他身旁走過，擦肩而過的瞬間，她突然聽見一道清風般的低語入耳：“往北走?！?/br>
    什么？

    她驟然停下腳步。

    “你要做什么？！”身后的長老警惕的喝道。

    蘇宛微頓，并沒有回頭，重新提步往前走去。

    一行人的身影漸遠，消失在眾人視野中，弟子們唏噓感嘆，此次大比竟以此種結局收場，真是時也，命也！

    陸昱凝望著蘇宛的背影，臉上卻漸漸勾出一縷不甚明顯的笑意。

    命這回事，誰又說得準呢。

    *

    寒獄名為獄，實則是天擎山脈中的一座極寒山谷。

    千年前，道門先輩圍繞山谷布了一座困陣，專門用來關押十惡不赦的魔頭余孽。

    這里寸草不生，終年冰雪覆蓋，放眼望去一片白茫茫，若是獨身一人在這里待久了，說不得會患上雪盲癥或是精神錯亂。

    三位長老親自將蘇宛押送到谷外。

    其中一位公事公辦道：“每年都會有弟子進入陣中，送來必需的食物和物資，你的靈識已被道君封住，無法使用任何道法，好好在里面悔過，時候到了，自會放你出來！”

    放她出來？

    傻子才會信。

    蘇宛轉身便入了山谷，身后三位長老一直盯著她背影消失，這才回去向道君復命。

    甫一踏進山谷，極寒的冷氣便迎面撲來。

    蘇宛身上仍是那身被血浸透的衣服，單薄的貼在身上，寒氣一侵，便凍成了一團冰坨子。

    她站在雪地里，有片刻的迷茫。

    ——往北走。

    腦中不期然浮出一句話。

    蘇宛只猶豫了片刻，便深一腳淺一腳的往北走去。

    雪地上，留下一串清晰足印，但很快便被飄飛的大雪覆蓋。

    不知走了多久。

    眼前除了一片刺目的白，其他什么也沒有，連方位都無法辨認，她完全靠著直覺在前進。

    大雪越下越急，連睫毛上都覆了一層厚厚的霜花。

    蘇宛機械的往前邁步，手腳凍的失去了知覺，皸裂的傷口滲出血來，蜿蜒著滴了一路。

    前面卻好似沒有盡頭。

    腳下不知踢到了什么，猛地將她絆倒，蘇宛的身體重重跌進雪里，發出一聲悶響。

    她翻了個身，躺在雪堆中，眼珠動了動，抬眼望著慘白的天空。

    心想，就這樣吧，她走不動了。

    蘇宛剛閉上眼，突然，耳邊傳來一陣“嘩嘩”的水聲。

    就在前面不遠處。

    也不知哪兒來的勁兒，她一點點挪動身子，抬頭望去——

    那是一潭冒著裊裊熱氣的溫泉。

    泉中，一條金燦燦的魚尾騰空飛躍而起，濺起水花四溢。

    山谷有泉，泉中有魚，魚從何來？

    為她而來。

    蘇宛跌跌撞撞的爬起，一頭栽進泉水中。

    晉淵接住她，燦金色的瞳孔中，漾開一抹深切的笑意。

    泉中水汽蒸騰，霧氣裊裊，兩人在水中相擁，像是一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