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是不現實的。

    “投的公司捉襟見肘，a輪融資還沒頭緒”其實是天使投資人們常常會碰到的情況。這個時候，創業公司往往絕望地求助于天使，希望對方再掏點錢讓公司撐一下，繼續尋找投資。

    于是天使深陷泥潭，直到某天如夢初醒。

    換了過去絕不會投，該斷則斷，讓那公司自生自滅。

    可是……

    一想到阮思澄失望難過的樣，邵君理的心里其實并不好受。

    再說吧，先讓公司自然發展，等真到了生死關頭，再說吧。

    “邵總，”阮思澄叫，“我明白了，您別為難?！?/br>
    她挺了解邵君理的，知道對方絕不會把公事私事混為一談。

    “阮……”

    “邵總，”阮思澄在心里算算，“思恒醫療打算裁員?！?/br>
    “是個辦法?！?/br>
    “嗯?！?/br>
    除了“嗯”，她也不知能說什么。

    邵君理卻異常冷靜，給予指導，甚至有點雪上加霜：“把你打算裁的人數，乘2，重新決定裁員名單?！?/br>
    “?。?！”阮思澄的心臟一跳！

    沒等女孩問為什么，邵君理便繼續解釋：“阮，如果正正好好裁掉‘夠用’的人，你一定會發現，你要二次裁員?！?/br>
    “……”

    “尤其是你，重義，心軟，能不裁就不裁，風險太大。對于公司來說，裁員一次尚不至于引起恐慌，留下的人可能反而暗自慶幸，而一旦確定二次裁員，員工一定人心渙散，懷疑還有三次四次，公司就會分崩離析?！?/br>
    “邵總……”

    “按我說的去做?！?/br>
    “……”

    阮思澄知道，邵總一向喜歡讓人放手去干，此刻提出意見說明非常重要。

    邵君理稍頓了一下：“阮，我早提過，出來創業，你的心要變得冷硬。如果沒有這個覺悟還是回到大公司吧，或者當個豪門闊太?！?/br>
    邵君理想：這樣也好，不管最后增不增資，也該讓她經歷經歷這種艱難殘忍的事?，F在不經歷，以后定會遭遇千百倍的打擊。

    這是逐夢者們要交付的門票。

    “我知道?！比钏汲蔚臏I花開始若隱若現，“我想想?！?/br>
    “嗯，記得及時匯報?！?/br>
    …………

    王選也是不想增資，語氣客氣但卻堅決。

    放下電話，阮思澄的力氣仿佛全被抽空。

    她的右手攥住自己握過話筒的手指頭，仿佛剛剛碰了什么不詳之物，讓她渾身戰栗發抖。

    幾天以前那股讓她酥麻的興奮凝結成了冰冷的失落，一路滑到腳尖，令她四肢輕顫。

    她轉過頭，看著街上男女老少，不禁想問：你過得幸福嗎？人生順利嗎？在工作中有沒有過幾近崩潰的時候呢？為什么我每隔幾月就來一次？我真的是獨一份嗎？

    她去洗了洗手，打開水龍頭，激烈的流水聲卻掩不住耳中血流澎湃。

    必須全力撐著、修改程序，直到公司走到死前最后一刻。

    她不到黃河心不死。

    回到辦公室，阮思澄又算了算賬。

    公司賬上還剩200萬，自己也有一些存款，大約60萬，一共260萬。目前開銷是一個月100萬左右，剛才陳一非說了，他不拿工資，自己也不拿工資，每月可以少花10萬，再……裁員，一個月省下25萬，夠挺4個月。

    她開始擬裁員名單。

    一邊哭一邊寫，眼淚打濕了紙。

    明明說好，大家都是一家人的。明明說好，大家永遠不分開的。明明說好，一同經歷一輪一輪融資成功時的喜悅，一同感受一份一份收購報價飛來的快-感，一同媒體的夸贊、醫生的好評、患者的感激，一同到納斯達克去聽上市時的那聲敲鐘。

    結果，才走幾步，就又要經歷離別。

    而且這回，不同于錢納貝恒，那些兄弟姐妹什么錯都沒有。

    阮思澄手慢慢地寫，一筆一劃，好像要將每個名字永永遠遠記在心里。

    張升……

    陳師良……

    樊勝男……

    吳九如……

    財務專員、市場專員、產品經理、ui設計、軟件工程師、機器人工程師……

    終于，湊到25萬。

    裁了兩個行政人員、兩個產品經理、一個ui設計、一個市場專員、6個工程師、兩個經理，一共14人。

    不多不少正好占了員工數的三分之一。

    阮思澄先從工作時間不到半年的人身上下手，因為這樣只需要支付相當于半月工資的補償金。

    …………

    阮思澄在辦公室里拖著、等著。

    她心頭有千鈞重物。它就躲在黑暗當中孜孜窺視，既不出來，也不離開，就只是盯著她。那重物的下面像還拴著什么，如果真提起來，就不得不面對比之前的重物大得多的東西，那是“裁員”背后所象征的失敗。

    然而逃避不能解決任何問題。終于，阮思澄咬咬牙，站起來往出走，速度極快，步步生風，不允許自己有一絲一毫反悔。她到走廊，微微調整情緒，對格子間里坐著的某工程師說：“張升，來一趟會議室?！?/br>
    “??？哦……”

    張升是個典型碼工，30多歲已經半禿，每天穿著連帽衫牛仔褲，以前是學c加加的，為了跟上時代步伐痛下決心轉做ai，連孩子都沒顧上要。

    會議室里，阮思澄的手指冰涼，說：“張升，我想你也已經聽說了，產品目前不太準確?！?/br>
    張升說：“我知道。劉經理剛說了，大家都得過去幫忙，爭取早日解決問題。我ok的，會努力，今晚開始看心臟書?！?/br>
    阮思澄心又悲又涼：“不是這個事情……陳升，公司賬上沒資金了，只能再挺兩個月了，剛剛……已經決定裁員。你做的很好，非常好，然而不是公司現在最需要的?！?/br>
    張升長著嘴巴，愣愣的，沒反應。

    阮思澄狠著心：“抱歉……我給你寫推薦信吧，突出你的優點、能力，解釋裁員這件事情。你面試時給對方看，可以增加說服力的……哦，還有，我讓hr幫你修改簡歷，增加通過幾率?！?/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