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

    丁薇在馬市大街下車。

    她沒有急著走，而是在馬市大街慢慢地走了一會，確認自己身后沒有尾巴。

    街角的胡同口，一陣凄婉哀傷的粵曲從一把殘破的二胡中破繭而出，一個戴著墨鏡的老人用一雙略有顫抖的手熟練地拉著“下西歧”樂譜，他壓著嘶啞的嗓子，輕聲哼唱著。

    丁薇被二胡聲吸引，駐足聽了一小段，走到胡同口，掏出幾枚銀元放進老人擱在身邊的陶瓷碗里。

    “娥眉且作英雄去，莫謂紅顏責任輕，起救危亡，當令同胞欽敬。光榮何價卿知否，看來不止值連城，灑將熱血亦要把國運重興?！?/br>
    這幾句，丁薇是用粵語唱的，正好接上了曲子。

    硬幣落碗，老人的氣勢足了幾分，二胡的聲音更加凄慘：“嬌聽罷，色舞眉飛，愿改初衷，決把襟懷抱定?！?/br>
    一句過后，老人又回到之前含糊不清的哼唱里。

    丁薇笑了笑，起身往巷子里走，依稀還伴著二胡的聲音。

    拐了幾道巷子，丁薇終于到達了目的地——東中胡同二號。

    她輕叩院門，三長兩短。

    前來開門的是張月印，見到丁薇，不免有些意外。

    這不是約定中的拜訪——可以說，丁薇的出現太突然，突然到令他起疑。

    丁薇察覺到了他的戒心，毫不意外，這次拜訪，說來是她魯莽了，可事情緊迫，已經容不得她慢慢來。

    張月印沒有邀請她進入里屋，只是在大堂請她坐下：“是有什么緊急情況嗎？”

    “是?！倍∞睕]有多少時間，她長話短說，“司徒雷登已經被日本人抓捕了?！?/br>
    張月印眉頭緊蹙，他身在北平，卻并未聽說，可見消息已經被日本人封鎖。

    “日本人現在封鎖了消息，我這一趟來北平，怕是回不去了?！?/br>
    張月印很快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你必須來？”

    “目前來看，要保住眼鏡蛇和蛇醫，我自投羅網是唯一的辦法。橫田中佐對我已經起疑，我需要你的配合?！?/br>
    “你說?！?/br>
    “我被捕之后，日本人應該不會太快對我下手，我的情況，應該和司徒先生差不多，拘禁、審問，應該會用刑，但不敢太過分。美國政府已經知道了司徒雷登被捕的消息，正在和日本人交涉，目前看來效果不大，我希望你能想辦法把我疑似被捕的消息傳到英國人那里，至少，我能活命?！?/br>
    “好?！?/br>
    “我需要你答應我兩件事：一，相信我；二，不要試圖營救我?！倍∞毖a充，“任何人都不要?！?/br>
    “這個計劃，你和眼鏡蛇說過嗎？”

    “這件事情里，他知道的越少越好。權衡所有利弊之后，他一定會放棄我的?！倍∞闭Z氣淡淡的，這個結果，她早就想過很多遍，“權力面前，他已經舍棄很多了，不在乎多我一個，只不過我是最后一個，所以……他會難過一些而已?！?/br>
    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丁薇將外套的中山裝脫下，散開頭發，摘了眼鏡，去除了所有的偽裝：“我該走了?！?/br>
    張月印送她到四合院的門口：“他很好，你放心?！?/br>
    “我很放——”丁薇語氣一頓，透過四合院里的樹木，她看到了隱在樹后的人，“放心?！?/br>
    舒了一口氣，丁薇和張月印握手：“抗戰必勝?！?/br>
    “抗戰必勝?！?/br>
    放下門栓，丁薇面帶著微笑，離開了東中胡同。她讓所有人相信自己可以活下去，但她心里清楚，這一局，生死難料。戴笠當年為她取代號“蜘蛛”，是想她把所有人都串起來，如今，她真的成了棋眼，卻要做一枚棄子了。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她早就把周佛海拉進棋局。沒有了蜘蛛，還有毒蛇，戴笠需要毒蛇，周佛海也需要，即便是犧牲蜘蛛，只要能換毒蛇平安，就值得。

    第152章 后記

    1941 年 12 月，太平洋戰爭爆發，12 月 7 日早晨，日本憲兵隊闖進燕園，對學校實行包圍和封鎖，并逮捕了燕京大學師生共18人。下午，借住在天津英商湯生公司、正在為學校募捐的司徒雷登被日本憲兵隊逮捕并押到北京。

    12 月 8 日，美國□□得知司徒雷登被捕，要求日本釋放司徒雷登未果，此消息仍處于封鎖狀態。自司徒雷登被捕后，因封鎖消息需要，其部分事務由助手傅涇波處理。美方持續與日方談判交涉，要求釋放司徒雷登。

    1942 年 2 月，司徒雷登被捕的消息已在在華傳教士中散播開，但仍未對外公開。

    3 月11 日，丁薇抵達北平，當日下午，前往燕京大學后失蹤。

    同年 4 月，燕京大學被捕師生被營救出獄。

    同月，美方公開要求日方釋放司徒雷登和英國學者丁薇，日方否認抓捕此二人。

    6 月，日方承認司徒雷登及丁薇被抓捕看押，但拒絕釋放。

    同月，汪精衛政府財政部經濟司首席財經顧問、特務委員會副主任、新政府海關總署督察長明樓要求日方釋放其家屬未果，并被要求暫停手中所有工作。

    7 月，在周佛海力薦與力保之下，明樓官復原職。

    8 月，美方再次要求釋放司徒雷登未果。

    ……

    1943 年 9 月，意大利投降。

    ……

    1945年4月30日，希特勒在總理府地下室自殺身亡。

    5月9日，德國正式簽署無條件投降書。

    8月6日，美國投擲代號為“小男孩”的□□轟炸日本廣島。

    8月9日，美國投擲代號為“胖子”的□□轟炸日本長崎。

    8月15日，日本裕仁天皇宣布無條件投降，日方開始釋放集中營被關押的各國人士。

    9月2日，日本政府代表在美國戰艦“密蘇里”號的甲板上簽署無條件投降書。

    同月，日方在國內的最大集中營——“樂道院集中營”中所有外僑獲釋，前往上海，由各國大使安排其回國行程。

    9 月 28 日，丁薇抵達上海，回到明公館。彼時，由于明樓的身份問題，明家所有人都被軟禁，將于 9 月 30 日押往重慶。

    9月30日，周佛海等被押送重慶。由于丁薇聯合英美施壓，明樓與明誠被暫緩押往重慶。

    同年 10 月，丁薇收到母親與 1944 年冬季去世的消息，要求回國，因明樓及明誠不能同行而作罷。

    12 月，馬歇爾作為駐華特使抵上海，負責“調處”國共關系，有意委派司徒雷登接任駐華大使。

    同月，丁薇通過司徒雷登獲得美方幫助，與明樓、明誠前往美國。

    1946 年 2月，明家抵達美國，與明鏡、明禹相見。

    10 月，明樓與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