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拿著記錄的紙和筆，他的右側，丁薇坐在一張簡陋的椅子上，雙手十指交叉，撐在下顎。

    “說說吧，王科長?！?/br>
    “說什么？”

    “說說你們軍統在上海組織過的刺殺行動吧！”

    王天風不清楚梁仲春和丁薇到底在唱哪一出。他的目光在對面的幾人身上掃來掃去，似乎是想從他們身上找到什么端倪。

    “王科長，你是個聰明人，知道我要的是什么?！?/br>
    “王科長，我不信你看不出汪曼春今天就是要借毒蝎的手殺了你?！?/br>
    “王科長，你既然和汪曼春做生意，不如，和梁某和談一樁生意怎么樣？”

    ……

    不管梁仲春和王天風說什么，丁薇都沉默著，不發一言，仿佛真的只是一個旁觀者。

    梁仲春費勁了口舌，沒想到王天風始終是顧左右而言他，而關于南造云子的刺殺案，卻只字未提。他看了看坐在旁邊的丁薇，她始終保持著原本的姿勢，似乎沒有動過。

    “丁副局長，您看這事……”

    丁薇因為久坐身體有些僵硬，她站起身，活動了一下身子，抬頭看到墻上的掛鐘：“呀，都十二點了?！?/br>
    “二寶——”丁薇提高聲音叫了一聲，候在外面的二寶很快就進來了，“老大，有什么吩咐？”

    “有點餓了。去買點吃的吧！”

    “現在？”二寶面露為難之色，“老大，你不是為難我嗎？你也不看看這什么點了，哪還有店開著呀！”

    “店都打烊了？上海的店，打烊都這么早？”

    “早？老大，十二點還早？”

    “在法國，十二點還有不少店開著呢，難道上海不是嗎？”

    二寶在丁薇面前說話放肆慣了：“老大，你到上海這么久，晚上都不出門嗎？”

    丁薇微露尷尬之色：“明樓他jiejie……不喜歡?！?/br>
    話說得隱晦，但梁仲春已經替丁薇把所有的理由都補充好了。他是個識時務的人，自然不會看著別人——事關自己仕途的人尷尬而不解圍，當即道：“沒關系沒關系，我們76號常這樣熬夜審犯人，習慣了。丁副局長別見外，把我當自己人就好?！?/br>
    “就是自己人才不能這么怠慢?！倍∞庇行┎缓靡馑?，“說實話，我也餓了?！?/br>
    “這……”

    梁仲春顯然被丁薇一句直白的“我也餓了”弄得說不出話來。依他對明樓的了解，半夜找商戶開門這事明長官做不出，身為明太太的丁薇，想必也干不出?？蛇@大半夜的，找誰做點吃的呢？

    “梁處長，”丁薇想到了什么，“不介意我去打個電話吧！”

    “當然不介意，我也正好歇一歇，一會我們繼續審?！?/br>
    “好?！?/br>
    打了個電話，丁薇端著杯子回到審訊室。從梁仲春的臉色不難看出，王天風依然什么都沒有說。審訊室里，陷入了僵局。

    “我是學經濟的。所以我知道，這個世界上，沒有做不成的買賣，只有談不攏的價格。王先生，開個價吧！”

    王天風盯著丁薇不說話，他實在是摸不透，這個女人，到底想干什么。費了不小的功夫把他從汪曼春那里提到警察局，就是為了讓他落到梅機關手里？

    “王科長不說話，看來是同意了。梁處長，您給王先生起個價吧！”

    梁仲春會意：“王科長，76號行動處，正缺一個行動隊隊長。梁某人別的本事不敢說，行動隊隊長，我還是說了算的?！?/br>
    “明太太，”王天風慢條斯理地開口，“熱巧克力很香?！?/br>
    梁仲春轉過頭，只見丁薇捧著杯子，她的十指緊緊地貼在杯子上，熱氣徐徐上升，她的面容在熱氣后有些模糊。

    “王科長想來一杯嗎？” 丁薇知道，王天風的那句話，是在告訴她，他收到丁薇的摩斯碼了。

    她在打電話之前，已經用摩斯碼給了王天風指令——投誠。

    所有的摩斯碼都是用的法語，即使有人看到，也未必能破譯。

    果然，只聽王天風道：“明太太，我已經不是什么科長了?！?/br>
    梁仲春和丁薇對視了一眼，梁仲春面露滿意之色：“看來，王隊長是答應了?！?/br>
    “明太太不愧是學經濟的。你說得對，沒有做不成的買賣，只有談不攏的價格。汪曼春的給我的價格是機票、錢、和活命的機會，梁處長給我的價格更好，我當然要和梁處長合作?！蓖跆祜L看著梁仲春，“不過，我還要加個條件——給我一杯熱巧克力。我也餓了?！?/br>
    丁薇笑了笑：“當然可以?！彼岣呗曇?，“二寶——”

    “老大?！?/br>
    “給王科——不對，是王隊長，泡一杯熱巧克力?！倍∞钡哪抗鈷哌^梁仲春的茶杯，繼續道，“還有，梁先生的茶涼了，去重新泡一杯?！?/br>
    “我這就去?！?/br>
    審訊室里的問話還在繼續，不過氛圍卻好多了。

    此刻，南造云子的案子，成了梁仲春最關心的問題。

    “老大——”二寶端了一杯熱巧克力和熱茶進來，放在審訊桌上，“明長官來了?！?/br>
    丁薇意外：“誰？”

    “明長官??！”

    “他怎么來了？”

    “不是你打電話回家讓送些吃的過來的嗎？我看明長官帶了夜宵過來?！?/br>
    “阿誠沒來？”

    “應該是阿誠先生開的車?！?/br>
    丁薇看了一眼王天風，對二寶道：“讓他在我辦公室等一會吧?！?/br>
    梁仲春：“這……讓明長官等著，是不是不太好??！”

    “放心，現在他就是我家屬，不是梁處長的上司。王隊長，你也聽到了，該交代的趕快交代清楚，你輕松，我和梁處長也可以松一口氣?！?/br>
    “梁處長想知道什么？我離開上海有段時間了，軍統上海區的A組成員昨晚已被擊斃，組長毒蝎——不出意外今晚就會被汪曼春抓獲；B組寧海雨，因為軍統一艘走私船被炸，已經被押送回重慶，送交軍事法庭。汪曼春的消息說，他已經被處死了。軍統在上海，已經一敗涂地?！?/br>
    “特高課前任課長遇刺，是A組干的，還是B組？”

    ——毒蝎。

    “A組?！蓖跆祜L答，“B組的組長做事沉穩，曾與我同生共死。他心思縝密，他的刺殺，都是經過嚴密的安排。但也因此，所有他經手的刺殺，都要不少時間籌謀，自然，所有的刺殺也都會上報戴老板，由他點頭?！?/br>
    梁仲春沉吟：“聽起來，是個很有能力的人?！?/br>
    “那又怎樣？一艘走私船只出事，重慶不照樣要了他的命？”王天風嗤笑了一聲，“我們辛苦賣命，重慶上層卻為了自己的利益把我們這些戰士去送死。信仰？也就只能騙騙那些空有熱情的小孩子罷了?！?/br>
    “王隊長是個聰明人，是啊，在這個亂世，什么都沒有命重要?！?/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