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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覺得呢?” 丁薇思考了一下,延安是絕對不可能的,重慶……不好說,日本,有可能。 如果是日本,蕭堅……會不會知道什么呢? “會是延安嗎?”明樓試探。 丁薇反問:“延安需要監視大姐?監視我?他們的最大目標應該會是你吧?” “重慶?” “我會問問戴先生?!?/br> 明樓沒出聲。敢試局座,他也不知道該說丁薇什么了。 “我一直沒問你,在重慶的時候,都學了些什么?明臺在軍校的那一套我清楚,你……苦嗎?” 之前那一次,丁薇只是輕描淡寫地說了一句在重慶由戴笠親自安排教官單獨教了一個月,這樣的一個月,強度一定很大。 這是丁薇回上海之后第一次回憶在重慶的生活:“隨時警戒,每天幾乎睡不了。要套別人的話,也要防著被別人套話。背了一堆的資料,還有……被迫練了槍法?!?/br> “練槍?” 丁薇對槍有多討厭,明樓是清楚的。她一直堅持不用槍,沒想到竟然還練了槍法。 想到當時的情境,丁薇說:“人生總有被逼無奈的時候?!?/br> “那現在你的槍法怎么樣?” “先生對我的要求是,自保有余?!倍∞闭f,“我做到了?!?/br> 關于大姐的話題就這么岔了開來,但丁薇和明樓其實對對方知道多少已經心里有數。他們之間有時候雖然是點到為止,但該說的意思,都到了。 丁薇知道明樓一定是清楚大姐的身份,明樓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只是,他不確定,丁薇知道的到底有多少。 在她剛回上海的時候,她對他說的很多話都語帶雙關,那么現在呢?她真的不是在暗示什么嗎? 丁薇接觸的人,他一個個都過過篩子,沒有發現有問題,只不過,依她的小心謹慎,阿誠手下的人抓住她的破綻,也的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看著窩在自己身邊,已經睡著的丁薇,明樓微微低下頭,在她額頭落下一吻。有的時候,他也想告訴自己上海是他的家,可是更多時候,他只能把上海當做戰場,每走一步,都要小心翼翼。他可以信任家人,哪怕為家人送命他也不會懼怕或后悔,可他的身上,除了家,還背負著戰友,背負著國,所以,他一刻也不能放松。 阿薇,你到底還瞞著我什么? ? 早晨的時候,76號果然傳來了昨晚兩組行動隊被人殲滅的消息,案發時間是晚八點到九點,地點是月色咖啡館,只是所有的人都被滅口,幾乎沒有留下線索。 因為死的是梁仲春的妻弟童虎, 76號的行動隊隊長,對整個76號來說,是在是一件大事。梁仲春在76號鳴槍,誓要抓住兇手。 吃過早餐,明樓去了汪公館,讓阿誠去76號接汪曼春。 阿誠一直在76號門口守著,他并不知道汪曼春什么時候會出來,他只知道,等著汪曼春出現,等這個女人邁出76號大門的第一時間看到自己。因為此刻自己代表明樓,代表明樓的關懷。 果然,汪曼春在走出76號的第一時間就注意到了阿誠、 “汪處長?!卑⒄\迎上去,“我家先生叫我在這等著您,帶您回汪公館?!?/br> “師哥在我家?”汪曼春一面坐上車一面問阿誠。 “是,他聽說76號出事了,想著您一定兩邊忙不過來,所以早上就去了汪公館,幫忙布置靈堂。先生還請了法師替汪老先生做了水陸道場,準備著初七出殯。先生說,出殯的時候務必隆重,所以,請汪處過去商量一下,籌備一下?!?/br> 車緩緩啟動。 汪曼春隔著車窗看著兩旁逆行急閃的樹木,幽幽地說:“槁木成灰,沒意義了?!?/br> 阿誠沒有說話,她從后視鏡里看了眼汪曼春,這個女人的確有可憐之處,可是她手上沾滿的血腥,早就洗不清了。 第58章 大年初七,汪芙蕖出殯。 街面肅靜,明樓事先派人清理了街道,素車紙馬都堆在一輛租借的卡車上,沒有用吹打鼓樂,請了很正規的西洋樂隊,演奏悲傷的哀樂,棺材上蓋著青天白日的國旗,用一輛車運載棺材,一切都按著洋人的規矩來。 按理說,汪芙蕖應該蓋新政府的旗幟,可是南京政府的汪精衛、周佛海等主要人員都是從重慶政府出來的,因此,南京政府暫時沿用著重慶政府的青天白日,附加標志還沒有研究出來。如果蓋偽滿洲的旗幟,汪曼春不同意,汪家又不是旗人,而且,汪曼春堅持,汪家是為國家做事,不是為皇家做事,所以考慮再三,決定沿用了國民政府的旗幟。 明樓心底覺得汪芙蕖棺材上蓋這面旗,不僅滑稽,而且刺目。但是,汪曼春認為這是蓋棺論定,無論新舊政府都要給汪芙蕖這樣的榮譽。因為汪芙蕖為新舊政府的財政和金融都作出過很大的貢獻,在亂世中能憑一己之力穩定金融市場也是一件極大的功德。 汪芙蕖沒有子女,所以,汪曼春成了唯一的“孝子”,她依舊穿著軍裝,眼睛里含著殺氣,在她看來,只有殺人,才能避免被人殺。 明樓和汪曼春一起送走了汪芙蕖最后一程。 明樓的心里,對這個曾經做過自己經濟課導師的人已經完全沒有感覺了,他對所謂的汪導師早就麻木了。從他第一天知道自己的父親是死于汪芙蕖精心設計的經濟圈套,他就把這個人踢出尊敬的范圍之外,從他第一天知道汪芙蕖附逆,他就把這個人當做是“死人”了。 清靜的佛家寺廟里,梵音綿綿。汪曼春垂手立于欄桿下,凝望著放生池中的清水,明樓在她的身邊,他們一高一低地站著,阿誠在遠處候著,很安靜的一幅畫面。 誦讀經文的聲音停了,這場葬禮,也結束了。 明樓脫下外套,包裹起汪曼春:“我送你回家?!?/br> “家?我已經沒有家了,所謂的家,只剩下我一個人,就像個孤魂野鬼?!?/br> “曼春……” “別勸我,別說沒意義的話來勸我,盡管你是唯一一個有資格勸我的人?!?/br> 明樓想了想,直接了當:“我怕你扛不住,你畢竟是個女人?!?/br> “我跟大多數女人不同。我失去的太多了,我殺人也太多了,我殺人,是因為我終究也要被人殺掉?!?/br> 明樓看著前方的煙水池塘:“曼春,早點收手吧!” “收手?”汪曼春驚訝地看著明樓,“我叔父被人暗殺,七天了,兇手還在逍遙法外;76號出了那么大的事,沒有任何線索,你叫我收手?于公于私,我該如何交代?” “你想過以后嗎?現在的局勢風雨飄搖,日本人有退路,那你呢?我擔心你到了想退的時候,已經無路可退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