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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你不也拋了鑾輿儀仗,偷偷摸摸地趕路,你怎么不回去?”印云墨在嘴角扯出點哂笑,伸手去接藥碗。“咳嗽就別拿碗,當心灑床上?!庇£逊鏖_他的手,親自拿湯匙舀了藥汁往他嘴邊送,“我為什么輕裝簡行,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些州府官員在御前除了阿諛奉承、粉過飾非之外,還會什么?我若不脫了鑾駕,恐怕滿眼見的都是歌舞升平,北巡又有何意義?”印云墨皺著鼻子一口一口地抿藥,“你嫌馬屁精煩,我就不嫌?反正我不回去?!?/br>“不回也得回!是你說了算,還是我說了算?”印暄沉著臉將空碗擱在桌上,吩咐左景年:“二公子就交給你了,點半數人,將他安全送回卉陽?!?/br>左景年拱手道:“遵命?!?/br>印云墨不甘地嘀咕:“憑什么你是大公子,而我是二公子?好歹我也是公子他叔!”印暄似笑非笑地睨他:“你敢比我大?”“……算了,二就二吧,反正我怎么看也不像你弟?!?/br>“待會兒藥力上來,你先睡著,我會叫他們打點清楚。在車上忍個一日半的,很快就到卉陽了?!庇£颜f著,起身走出房間。左景年取茶水給印云墨漱了口,勸道:“公子,你就聽皇上的,先回卉陽吧,小病拖著要成大病的?!?/br>印云墨嘆氣:“胳膊擰不過大腿,回就回吧,他不在,我一個人更輕快。我有些犯困,一會兒車馬備好了,你抱我過去?!?/br>左景年點頭。印云墨迷迷糊糊地打著盹兒,睡得并不踏實,依稀感覺到被抱上了馬車,車輪碌碌地碾動起來。他在朦朧中拉住那個即將抽身而去的懷抱,咕噥道:“別走,給我當枕頭?!?/br>那懷抱靜默了片刻,慢慢解開揪在褲管上的五指,在他耳邊低語:“外面眼睛看著呢?!边@些隨侍的紫衣衛,哪個不是皇上的探子?后半句并未說出口,只是輕輕掙脫了他,掀開簾子下車。一股失溫的涼意滲了進來,印云墨裹緊狐裘,似夢囈又似喟嘆:“從古到今,皇帝就沒有一個不多疑的……”“出發?!弊缶澳昕v身上馬,對其余十名侍衛道。馬車轔轔地走了幾個時辰,因為車身沉穩,速度又不快,印云墨并不覺得顛簸,昏沉沉地狠睡了一覺,醒來時發現車停了。“這么快就到卉陽了?”他懶洋洋地問。“回公子的話,還沒有,前面道路被枯樹亂石給堵死了,馬車過不去?!币幻绦l隔著車簾回道。“來得時候不是好好的,怎么就堵了?”“小人也不清楚,有幾個弟兄過去查探了?!?/br>不多時,左景年推門走進車廂,面色有些凝重,“公子,情況似乎不太對勁。我方才過去看了看,那些樹不像是自己枯倒,也不像是被雪壓折的。還有大大小小的石頭,有從兩旁山坡滾來下的痕跡?!?/br>“你是說,路被堵是人為的?”印云墨坐起身,倚在鋪著厚厚毛皮褥子的矮榻上,“我聽見外面語聲嘈雜,是什么人?”“是一隊商旅??赡苁莻€大商號,有四十多人,其中大半都是護衛,護送著六輛貨車,與我們一同堵在道上,正商量著怎么清除路障?!?/br>印云墨頷首:“看來人手還夠,你們去搭把手,盡快把道路清了。我總覺得有些……說不出的不對勁?!?/br>左景年也點頭道:“我也是這感覺。公子,你待在車上不要出來,我們盡快清理?!毖粤T鉆出車廂,將門仔細關緊,點了另一名侍衛與他在馬車旁留守,叫其余人去助力清路。商隊的護衛領頭正指揮著三十多個手下扛木搬石,見來了一伙強壯后生幫忙,大喜之下抱拳道:“多——”謝字尾音還未出口,但聞長蛇游動般“嘶”的一聲微響,一枝鐵脊箭破空而來,霎時穿透了他的前胸,只余半截尾羽在衣襟外顫動。那護衛領頭連下個字都不及出口就被一箭穿心,立時斃命。場中瞬間的震愕,訓練有素的紫衣衛最先拔劍出鞘,迅速向馬車靠攏,腳尖一點飛身上馬,呈兩條圓弧狀將馬車圍護在中間。商隊的護衛們也反應過來,大聲叫喊:“有敵襲——”紛紛抽出了兵器。兩旁的山坡上,忽然出現了大隊人馬,密密麻麻不下兩三百人。這些人衣著各異,有的蓬頭棉衣,有的長靴皮甲,手中有拿馬刀,有提長矛,還有扛狼牙棒的,乍一看就像一群斗敗了的散兵游勇、拼湊成的烏合之眾。商隊護衛看見他們,卻仿佛看見一群饑餓難耐的虎狼般,齊齊變了顏色。所有人心中只一個念頭:什么土匪強盜都好,可千萬別是那個要命的閻王!待看清山腰上為首那人,騎一匹全無雜色的黑馬,猙獰丑陋的青銅面具遮住半張臉,猶如雪天兜頭一盆冰水,連腳底都涼透了。“——邢厲天!”有人凄厲地叫起來,仿佛面對的是來自陰曹地府的勾魂使者。黑馬上的那人將手中一張極長的鐵胎硬弓收于背后,青銅面具下舌綻春雷,吐出一個字:“沖!”身后的馬賊便驅動坐騎,齊刷刷地踏坡沖下,潮信般涌來。這些馬賊裝束混雜,行動卻齊致如軍令,仿佛受過嚴格訓練一般,轉眼之間便已沖至百步射程。商隊護衛們翻身上馬,成犄角型護住了身后的貨車與商人,硬著頭皮面對數倍于己方的馬賊,無不目露駭光。商人們雖驚慌,卻未失措,短時間內聚集在貨車后面,抱著腦袋蹲成一圈。按照行商的規矩,運貨途中遇到土匪馬賊,只要商人不反抗,一般沒有生命危險。賊匪們只以劫財為目的,殺商人無異于殺雞取卵。反抗是護衛們的事,商隊花重金聘請身手高明的護衛,有實力的干脆家養一批好手,就是為了在此時派上用場。對于商隊護衛與馬賊而言,這都是個把腦袋系在褲腰帶上的活計,完全詮釋了人為財死的真諦。但這一回,這個商隊顯然是倒了八輩子的血霉,且不說馬賊足足有兩三百人之眾,單單“邢厲天”這三個字,在他們眼中便是那勾魂奪魄的催命符!商隊護衛有的剛剛生出竄逃之意,甚至還不及付諸行動,便聽得一聲喝:“放箭!”數十支羽箭帶著“崩崩”不絕的開弓聲凌空激射而來,眨眼間便收割走了六七條性命。馬賊倏忽已到眼前,不過百余人,其余半數還在半山腰掠陣,似乎覺得對付這些護衛游刃有余。這百人勁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沖散了護衛的防御,展開了幾乎是一面倒的屠戮。其實商隊護衛中也不乏好手,但一來以寡敵眾,二來被“邢厲天”的名頭震懾了心神,甫一交手又折損了幾人。剩下二十多人都是身經血戰的老手,馬刀霍霍、角弓勁急地奮勇反擊,片刻之間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