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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貴族們在此住了幾個月,紛紛想念起長安的繁華熱鬧,明里暗里勸李治開春后早些動身回蓬萊宮。 李治不愿搬遷,宗室貴戚們無奈之下,陸陸續續返回寶馬香車擠滿長街的京兆府。 李賢、李顯耐不住寂寞,已經偷偷搬回長安去了,跟著他們一起溜走的還有烏壓壓一大群少年郎和宗室貴戚,年輕的皇子中,只有李旦留下來沒走。 李治笑說李旦天生穩重,受得住清苦,比他的幾個兄長沉得住氣。 裴英娘心想,可不是么,李旦確實是幾兄弟中最能隱忍的。 如果可以,她希望李旦能過得快活逍遙,而不是在武皇后的威壓下裝聾作啞。 太子留守長安,監國理政。武皇后遠在驪山避寒,仍然通過武承嗣和其他心腹大臣牢牢掌控朝政,大臣們的升遷貶謫、公文的下發實行、科舉取士的章程,依舊是她說了算。東宮屬臣們絞盡腦汁,也影響不了武皇后對朝堂的控制力。 母子雖然依舊劍拔弩張,但因為分隔兩地,吵也吵不起來。武皇后偶爾寫幾封措辭嚴厲的信訓斥太子,太子身為人子,不能反駁,老老實實回信請罪。 一來一回間,溽暑已過,秋意深沉,轉瞬間又到了隆冬時節。 臘八那天,落雪紛飛,滿地碎瓊亂玉,裴英娘和李令月偶然來了興致,吩咐使女搬來箜篌和琵琶,合奏一曲。 李治斜倚憑幾,聽著姐妹倆的彈奏,想起年輕時在庭院閑坐,聽到美妙的鶯聲透過蓊郁的枝葉時的情景,命人取來琵琶,橫抱膝上,也加入其中。 如果說裴英娘和李令月是在努力重現清脆宛轉的飛鳥鳴叫,那么李治奏出來的調子,就是黃鶯在初春的清晨時發出的啼鳴。 飛霜殿外雪落無聲,他懶洋洋靠在坐褥上,十指輕彈,樂音琳瑯,殿前仿佛有飛鳥鉆出樹叢,冒著風雪,啾啾應和。 裴英娘頭一回知道,原來李治竟然會彈琵琶,而且音律精準,指法嫻熟,不輸以擅長琵琶聞名的淮南大長公主李澄霞。 李令月拍手笑道:“怪不得我琵琶彈得好,原來是女兒肖父?!?/br> 李治放下琵琶,歇口氣,接過宦者遞到手邊的帕子,在額角輕輕按了兩下,笑吟吟道:“快別說這話了,叫姑母聽見,你又得裝病?!?/br> 淮南大長公主去年并未隨行,今年因為患了關節痛,需要靠溫泉調養,特意帶著家奴搬到溫泉宮來探望李治和武皇后,現今就住在宜春殿的偏殿之中,三五不時把李令月叫去指點她的指法,入冬以來,李令月已經“病”了好幾次。 李令月悄悄吐舌。 這時,殿外傳來窸窸窣窣的腳步聲,李旦帶著一身風雪寒氣,走入溫暖的內殿。 大雪斷斷續續,時下時停。 李旦頭束一頂紫金冠,穿淡赭色騎士狩獵紋圓領金線錦袍衫,腰系玉帶,腳踏長靴,身姿筆挺,面容清雋,空著手走進內室,先向李治問安。 李治淡淡道:“山下狀況如何?” 李旦正襟危坐,緩緩道:“雪雖然落得密,但持續的辰光不長,天晴之后很快化了,山民們的房屋建在開闊的山谷中,暫且沒有大礙?!?/br> 每年冬天都有老百姓因為嚴寒凍餓而死,富裕昌盛的天子腳下也不外如是。李治怕朝臣報喜不報憂,故意隱瞞災情,最近時常派李旦出去查看附近城鎮的狀況。如果長安城腳下出現雪災,那么其他地方只會更嚴重。 父子倆討論了一會兒今年的天氣和衙門準備的應對之法,宦者送來熱湯熱茶,這個時節吃桂皮花椒茶湯倒是合適,既暖身子,又開胃,煮過的茶湯還能煮馎饦、漢宮棋吃,方便省事。 裴英娘看到李旦肩頭有還沒融化的雪花,伸手輕輕拂去,順便把懷里的鈿螺銅手爐塞到他手心里,“阿兄暖暖?!?/br> 李旦心頭微暖,扯起嘴角,笑了一下。 裴英娘心口砰砰直跳,扭頭和李令月說話。 以前的李旦人前冷漠嚴肅,人后溫和體貼,她一開始怕他,后來親近他,現在又開始怕他了。 不知是不是因為李旦漸漸褪去少年稚氣的緣故,裴英娘總覺得他越來越深沉,舉手投足,一言一行,已經完全是個青年郎君的樣子,從容冷峻。 被他注視著時,常常讓她有種喘不過氣的感覺。 李旦注意到裴英娘的躲閃,嘴角輕揚,墨黑眼底劃過一抹微不可察的笑意。 轉眼,過了正月,天色一直陰沉沉的,沒有轉晴。離宮的老人說,今年開春前還得落雪。 這一日裴英娘在飛霜殿后殿陪李治下棋,山間果然紛紛揚揚,又撒起鵝毛大雪,雪花落在溫泉宮上方,被溫熱的水汽蒸騰,很快化成白霜,淅淅瀝瀝,恍如落雨。 這是新年的第一場雪。 閣子南面沒有放置屏風錦帳,直接大敞,能看到整座庭院的場景。 裴英娘手中拈著棋子,忍不住抬頭去看殿外簌簌飄落的雪花,有些感慨,恍惚記起入宮之時,好像也是個雪天。 那時候的她孱弱消瘦,八歲了,還和別人家五六歲的小童一樣矮小,唯有臉頰和雙手是圓潤的。 光陰荏苒,幾年過去,她不用墊腳就能拍到李旦的肩膀了。 梅花小幾上擺著一只土陶瓶,瓶中供有數枝怒放的紅梅花,宮人跪坐在槅窗下煎茶,茶水滾沸,咕嘟咕嘟響。 李治等著裴英娘落子,等了半天,沒等到黑子落盤的聲音,抬頭一看,原來她正望著庭院發怔。 她小時候便是個唇紅齒白、惹人喜愛的小娘子,在離宮住了兩年,終日在明凈的山水中浸潤,出落得愈發清麗秀美,綠鬢朱顏,容光攝人。 等她及笄時,不知會羞煞多少富貴嬌女。 李治想象了一下裴英娘將來艷壓群芳的場景,不由莞爾,隨手抽出一條花枝,拍她的腦袋,“怎么,小十七想悔棋?” 裴英娘慢慢長大,漸漸沒人喊她小十七了,只有李治一直沒改口。 花枝拍在頭頂,一點都不疼,幾朵梅花蹭落下來,灑在她的碧縹色穿枝海棠花襦裙上,清淡鮮嫩的綠,陡然多了幾分艷色。 裴英娘輕笑一聲,收回心神,纖長白皙的指節點點棋盤,腦海中回憶著李旦教她的棋譜,謹慎地選好位子,松開指尖的琉璃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