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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關坊門前,出了金城坊。 天邊搓云扯絮,鵝毛大雪紛紛揚揚撒下來。他騎著高頭大馬,一路踏瓊碎玉,馬蹄起落間,揚起陣陣雪粒子。 后來王洵陸陸續續見過裴英娘幾次,張氏偶爾會帶她回娘家赴宴,她在外邊的時候比在裴家稍微活潑些,笑眉笑眼,靦腆柔順。 王洵那時候是個心比天高的少年郎,一心讀書進舉,重現王家昔日的榮耀,沒怎么在意姨母家的小表妹,若是有血緣關系還好,不相干的小娃娃,他無暇留心。 可王洵總會時不時想起裴英娘的那道目光。時至今日,他還記得那道眼神掃過閣子時,珠簾輕輕搖曳,火盆里的木炭畢畢剝剝響,其他人無知無覺,唯有他怔愣良久。 那時候他沒有朝裴英娘施以援手,多年以后,因為一時意氣觸怒武皇后,身陷囹圄,求告無門,卻是裴英娘救了他。 身后傳來腳步聲,一個穿團花綾羅的青年緩步走到王洵身邊,“洵兒,我和你說過,英娘已經不記得我們了?!?/br> 王浮是家中的長子,常去裴家拜望姨母張氏,他和裴英娘見面的次數多些。他這人慣常周到體貼,每次去裴家,總會給裴英娘、裴十郎和裴十二娘帶些小禮物。裴英娘小時候和他很親近,只要他登門拜訪,就會偷偷在內門守著。 三四歲的小娃娃是不記事的,王浮還依稀記得裴英娘蹣跚學步的模樣,但對現在的裴英娘來說,他只是個陌生人。 王洵扭過臉,他性子孤僻,偏偏生了一雙風流婉轉的桃花眼,看人的時候,面孔嚴肅死板,眼神卻像春水一般靈動,仿佛總有幾分故作正經的意味,“阿兄,不管英娘記不記得我,是她向圣人求情把我救出來的,你以后莫要去煩她了?!?/br> 王浮皺眉,“怎么,被武承嗣恐嚇幾句,你就怕了?” 他出自太原王氏,乃簪纓世家之后,絕不會輕易朝一個出身卑賤的武承嗣低頭! 王洵搖搖頭,桃花眼里現出幾分執拗,“阿兄,那是我們王家的事,和英娘無關?!?/br> 經年不見,昔日那個瘦小可憐的裴家十七娘,已經搖身一變,成為圣人寵愛的永安公主。眉眼帶笑,顧盼生輝,舉手投足間的嬌憨活潑氣,和從前那種麻木的沉靜淡泊完全不一樣,一看便知是在寵溺和呵護中嬌養出來的。 圣人肯定很疼愛她。 剛才她和八王李旦共坐一席,舉止親昵自然,想必八王也是極關愛她的。 太平公主就更不必說了,她幾乎每天把meimei掛在嘴邊。京兆府的公侯世家們,已經被太平公主無時不刻的炫耀折磨得苦不堪言,不知道的,還以為永安公主是太平公主的親meimei。 “阿兄?!蓖蹁瓟咳菡?,鄭重道,“公主是看在姨母的面子上才為我開口求情的,她不欠我們什么,反而是我于心有愧。我們是王家兒郎,理當襟懷坦蕩、知恩圖報,不能自私自利,以怨報德。阿兄,應承我,以后不管發生什么,你絕不能再利用姨母去接近永安公主!” 王浮捏緊雙拳,合上雙目,過了一會兒,睜開眼睛,苦笑一聲,“你把我當成什么人了?我不會一而再再而三去為難一個孩子?!?/br> 兄弟二人各有心思,沉默以對。 幾名內侍簇擁著一位穿窄袖袍的宦者笑嘻嘻走過來。 看到兄弟二人并肩而立,宦者停下腳步,笑問道:“不知兩位可曾見過執失校尉?” 王洵心情沉重,沒有吭聲。 王浮笑著回道:“執失校尉在圍幛里面?!?/br> 宦者點點頭,示意內侍進去傳話,又問他們有沒有見過永安公主。 王浮和王洵對視一眼,這名宦者是圣人身邊的近人,圣人為什么會同時傳召執失云漸和裴英娘? 王洵還在沉思,王浮先笑了笑,指著方才裴英娘離開的方向,“永安公主和太平公主往北邊去了?!?/br> 宦者謝過二人,領著剩下的內侍去尋裴英娘。 作者有話要說: 怕大家誤會,強調一下,王家兄弟不會喜歡上十七的~ 第43章 四十三 倭國使臣和新羅使臣打得難舍難分, 圍幛內鬧成一團。 李令月笑得前仰后合, “真該讓三表兄一起來瞧熱鬧!” 薛紹的傷已經好得差不多了, 但尚藥局奉御之前叮囑過,要他留在家中休養幾個月后, 才能進宮當值,不可仗著年輕硬朗,不把內傷當回事。 薛紹性情隨和,奉御讓他安心休養,他就真的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除了偶爾邀幾個相熟的伙伴朋友上門吃酒之外,深居簡出, 老老實實待在薛府內宅調養身體。 李令月不放心, 時不時打發昭善帶著厚禮去薛府探望。 一來二去的, 宣陽坊的坊民只要看到有牛車駛到薛府門前,便知是公主的奴仆派人來看薛家三郎了。 昭善不敢多嘴說什么, 背地里找到裴英娘, “奴等頻繁登門, 薛家郎君似乎略有怨言,長此以往, 只怕對公主的名聲有礙?!?/br> 裴英娘聽了昭善的話,忽然想到一種可能,心頭頓時雪亮:薛紹的傷肯定有貓膩! 她不由暗罵尚藥局奉御老jian巨猾,想必是武皇后暗中授意他故意夸大薛紹的傷情,以便阻止李令月和薛紹來往。青春年少的郎君小娘子, 忽然分開幾個月,感情難免會生疏許多,再見面的時候,誰曉得李令月會不會已經移情別戀了呢? 薛紹的兩位兄長故意給昭善臉色看,多半是為了讓李令月寒心。他們向來對武皇后敬而遠之,不希望薛紹和李令月太過親近。 薛紹本人是怎么想的呢? 他是否默許兄長冷淡昭善,還是毫不知情,也被瞞在鼓里? 李令月和薛紹的感情糾葛,裴英娘不便插手,她只能勸李令月盡量低調些,“三表兄年輕,臉皮薄,阿姊隔三差五遣人去薛府看望三表兄,三表兄會不好意思的?!?/br> 李令月哈哈笑,細眉眼彎成兩道月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說是這么說,為了不讓薛紹難堪,她最近還是收斂了不少,至少不再大張旗鼓往薛府送傷藥。 今天的菊花宴,薛紹有傷在身不便登山,薛家兩位兄長隨意找了個借口,也沒來。 李令月想到薛紹不在身邊,面色微微一黯,有些意興闌珊,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