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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小朋友錯了,是老師錯了,是劉云聲的父母錯了。他沒有錯。他沒有錯。他沒有錯。他沒有錯。“你知錯就好,”裴紹林聲音里帶著憐憫,“你自己錯就算了,要是帶著裴鯉奔死——唉,看在裴鯉不知道的份上,我也不說了,你自己知錯就好?!?/br>季琛沉默地接過手機,他看見桌面已經被刪成了默認圖標。他的手冷得像冰。季琛最后把增持的計劃改成了他向裴鯉提供無息貸款,讓裴鯉持股。季琛還握著飛訊時空5%的股份,那些股份在他的辭職被通過之前無法全部轉讓,但他已經來不及想如何處理了。他準備好了一切文件和簽名,搭乘次日清晨的飛機,遠飛深圳。朝陽從高空云層里躍入機窗。那陽光和煦溫暖,可季琛仍然那么冷。10阿普唑侖的藥效簡單粗暴,季琛應該進入深睡期,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做一個太甜美的夢。“……裴鯉?”季琛做出這樣的口型,卻沒能發出聲音。他感覺裴鯉正緊緊抱著他,把臉埋在他脖子里。季琛不覺得夢里還能有連貫的邏輯,但他的肩膀有點沉。而裴鯉那么暖。季琛想抬手抱抱裴鯉,卻發現自己無法移動哪怕一根手指。一切都逐漸被一個看不見的黑洞吞噬,包括他的意識。季琛困倦得張不開眼。他能感到裴鯉把自己抱了起來,他溫熱的身體令季琛感覺很好。有點像深圳的陽光。甚至比陽光更暖。他還想再多享受一下這個夢。但季琛很快就失去了意識。十季琛獨自走在深圳的街道上。這座城市四季如一的陽光與溫暖令他放松,他感到一份微弱的安全感,而這已經比他期望的要多。他在半年前剛到深圳的時候有過相當嚴重的一次發作。那時航班在寶安落地,季琛失魂落魄地出了機場。換乘到龍崗線的時候,地面站臺的布置讓他有一種熟悉的錯覺。他渾渾噩噩地走向鐵軌,絲毫沒有察覺自己跨過了候車的黃線,幸好有地鐵勤務將他從恍惚中驚醒。季琛后怕極了,立刻去了醫院精神科就診,在醫生委婉的入院治療勸說還沒說完時就答應下來,甚至沒來得及去酒店放行李。事實證明這個決定是明智的。最初的一個月里他經歷了相當嚴重的厭食,兩周之內體重下降了三十斤,完全靠著靜脈注射葡萄糖維持營養。他的消化系統被頻繁的嘔吐折磨得相當脆弱,時不時發作的恐慌給他帶來了一定的驚厥風險,他甚至無法自主吞服藥片。醫生為此考慮進行電痙攣治療,但因為季琛對電極片極度強烈的恐懼而放棄了。好在一切都漸漸被時光治愈。在這之后,季琛的重型抑郁癥被控制得不錯。深圳的陽光與溫度顯然對他有好處。他的活動范圍逐漸從重癥病房延伸到活動廳。他認識了一個同樣來自北海的貪食癥小朋友,并且幫他搞定了一次英語課的家庭作業,從而收獲了一份季琛認為挺有趣的友誼。他被躁狂癥的病人攻擊過一次,并且在護工過來攔住對方之前做出了反擊——他想活下去。他逐漸接受了那種草綠色的營養劑,不再一有東西入口就開始嘔吐反射。他仍然瘦骨嶙峋,但漸漸開始吃飯——真正的米飯。季琛在將近兩個月后出院了,并幸運地發現他并不對深圳的花花草草過敏。他按時用餐,按時服藥,按時復診。他仍然不能開車,避免cao作電梯,躲開所有類似火車和地鐵站臺的區域。但至少他活著。藥物令季琛的腦子變慢了一些?,F在他無法像以前一樣走上談判桌廝殺,但幸運的是他自始至終都是一名非訟律師,在談話和咨詢方面有著無與倫比的技巧和經驗。法學院的師兄在季琛問起的時候慷慨地讓他掛在自己的事務所做咨詢。初來乍到,接的主要是一些稅務和侵權的小案子,得益于在飛訊的經驗,他對此完全是駕輕就熟。他租了一間帶陽臺的臥室,周末就窩在睡椅上蜷成一團懶洋洋地曬太陽。輕微的廣場恐懼讓他不愿意在非工作時間出門,于是他有更多的時間照顧自己,或者想東想西。那個想法出現的時候季琛正再一次受到厭食癥的困擾。他強迫自己吃了一塊火腿和半片面包。這大約是他該有的食量的三分之一,但季琛很清楚,任何繼續進食的嘗試都將以嘔吐結尾。他不能吐太多次。他的消化系統已經不太好了。于是季琛努力回憶著美好的晚餐,試圖增進自己的食欲。他想起的每一個畫面里都有裴鯉。就像他們一起坐在食堂的角落里,為了打球錯過飯點的裴鯉在季琛的目瞪口呆中橫掃了食堂小炒最后兩份炒飯,慘兮兮地抬頭對季琛說還餓,而季琛無可奈何地把他帶回家,又下了兩人份的面。就像季琛抱怨各家外賣的單子都零散放著不好找,于是裴鯉花了半個月為他做了一個外賣軟件。后來季琛幫他把那個軟件賣了出去。那是季琛考過司考之后的第一個案子。裴鯉驚嘆于季琛能把軟件賣出好價錢,而季琛愉快地抽了零頭跟裴鯉出去吃大餐。就像裴鯉明明凌晨四點才睡,硬是搶在九點起床,呵欠連連地去排九點半開門的那家季琛特別喜歡的蛋糕。排到了,裴鯉就騎車一路狂奔到季琛在校外租的房間,獻寶似的將紙盒珍而重之地擱在茶幾上,然后一邊嚷著讓讓一邊撲在季琛的床上睡死過去。就像……就像他生命中每一刻甜蜜,都有裴鯉的參與。季琛從七歲起便對世界持有悲觀的假設。他擅長對自己進行負面評價,每時每刻都活在深淺不一的負疚感中。但就在這一刻,在他狼狽不堪地因為反胃而汗濕了襯衫的時候,在他因為長期低血糖而暈眩的時候,在他最凄涼地回憶著最甜美的時光的時候。他竟有了一些毫無緣由的……勇氣。季琛想再邁出一步。他錯了那么多,所有的勇氣與棱角都消磨干凈了??缮钲阢紤械年柟饫?,他不期然地想起裴鯉,就像是忽然獲得了新生。季琛很清楚自己是一位臨床抑郁癥患者,他的意志太過脆弱以至于他不應該草率地做出任何一個決定。所以他按捺著莫名的焦灼,冷靜了一周來擯棄一切瘋狂的念頭。……沒有用。最后季琛抓著錢包出了門,用對他而言太快的步伐走在深圳的陽光中。他的眼前微微發黑,暈眩感仍然困擾著他,藥物的副作用令他心跳過速。他可能會凍結在相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