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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他跟著我走,問:“你前面見那姓關的笑什么?”他常常板著臉裝老成,這時表情猛地鮮活,又收回去壓了壓嘴角,說:“吳悠說,這個關先生,對債主夠絕,但是他……極度懼內。他太太潔癖,養的狗都只敢養在這早晚自己遛,出差每天打電話問狗狀況。他哪怕在外面有個私生子都比領條狗回家簡單?!?/br>我一聯想那姓關的竟然怕老婆怕成這德性,不知道是什么悍婦,也幸災樂禍了。18最后一架捷豹,四個人,司機,關陸,我,方憶杭。我沒什么話可說,也不想方憶杭問是去見誰,反正見葉獻明不必他出面。他就坐在我身邊,一路沒小憩,我偶爾睜眼看他,總看見他肩背挺直,坐姿端正,家教很好。多半看著窗外我們走哪條路,離下一個高速出口有多少公里。那姓關的請的司機開得風馳電掣,那速度乘客要真身體不好絕對暈車。關陸上了車也有眼色的沒找我說話,自己揣一游戲機玩,中途找線用車載電源充電。一車開了兩個多小時,不倫不類到了地方。地上鋪著石板方磚,薄薄一層沒來得及灑掃的初雪。我下車走幾步,看見一座大門,才看出是柏林禪寺。這時是晚八點,廟宇殿堂只看得到黑色的輪廓,塔樓映在夜色里尤其像皮影畫。游客早就散了,我走進寺內,殿堂輪廓旁有幾株古樹,高過飛檐,樹影上都是微微反光的雪。雖然過了僧侶做晚課念經的時間,正殿里一排窗戶還是透出橘紅色的光,映在漢白玉欄桿上。葉獻明這兩個月就住在這個地方。我又隨僧侶進一間客室,推門就看見里面陳設簡陋,比不上我以往去過的那些寺院里專用待客的禪房。室內靠墻擺著木質的靠背椅,葉獻明坐在那里,靜靜地凝視眼前腳下的地磚。他奶奶是他爺爺外遇的俄國女人,傳到他這里遺傳基因稀薄了,輪廓還是漂亮出眾,虹膜色淺,膚色白,側面鼻子的線條尖得吸引人注意,整個人就像一大團堵在喉嚨里的過期奶油,又酸又冷的嘔吐物。我在他旁邊坐下,中間的小幾上放了盆葉子亭亭玉立的蘭花類植物,有僧侶送上兩杯熱茶,他謙遜地合十致謝。我饒有興致地從葉子看到他:“這是哪個神經病院墻倒了,把你放出來了?”他偏過頭,玻璃似的淺色眼珠看著我,嗔怪地搖頭說:“韓揚,這么多年不見,你說話還是這樣?!?/br>我哂笑:“怎么,不禍害基督教了,改禍害中土佛教了?”葉獻明:“回了國我才發現,可能佛教更帶給我心靈的皈依?!?/br>我快被他惡心吐了。我說:“你知不知道,在正常人眼里,你這樣的神經病,該被關在瘋人院,哦不對,十八世紀以后講人性化,他們叫療養院里,再關二十年,找到你的心靈的皈依和靈魂的寧靜?!?/br>葉獻明柔聲說:“那你要比上次更努力,才能把我塞回去。不過據我的經驗,治療師不是全都有腦子——總有幾個特別傻,你說什么他們都買賬。這就是我怎么出來的?!?/br>我諷刺地大笑起來。葉獻明凝視著我,笑容既溫柔又怪異,從我大學第三年認識他起他的笑就怪異,他在竭盡一切試圖突出他的溫柔和魅力。這種用力一般用來掩飾見不得人的小秘密。我以為他是個對我無害的變態,他那家庭背景出來的變態也正常,沒想到和他做面熟的熟人,他會冷不防咬我一口。不知道他觀察了多久才看準,照著齊敬恒咬,果然咬到我全身上下最疼的那塊rou,我都不知道什么時候齊敬恒成了我的軟肋。我情愿他是真只針對我。葉獻明坐在椅子上蹺起腿,諄諄教誨:“我只不過是舉手之勞,寄了點你和齊敬恒的照片,你都讓我不得不接受這么久心理治療,換了三個治療師了。韓揚,你該不會現在還恨我吧?恨有什么意義呢,你要像我寬恕你失手弄斷我鼻梁,學會寬恕?!?/br>十年前,我會揍他一頓,當著他那張漂亮臉蛋揍,揍得他臉上打翻顏料,然后如果可以,掐死他。捏著他的喉嚨掐死他等他溫熱彈性的尸體變涼再考慮怎么善后。然而畢竟近十年了。我喝了口熱茶,茶葉不錯,之后放低姿態,說:“我一直有個問題,沒和你探討過,我想不到我,或者齊敬恒,哪里招你這么做?”葉獻明噗嗤一笑:“我為什么要告訴你?”我:“你不告訴我,不讓我對齊敬恒愧疚,就不好玩了?!?/br>葉獻明移開視線,又看了看房頂,說:“你太高調?!?/br>他自言自語說:“明明見不得人見不得光,居然還敢開心,呵,那種關系。那么明顯,我一眼就發現了,你們,你,韓揚,根本沒有把我放在眼里。你應該好好學學怎么尊敬我。從始至終,你有什么資格?”他這話說得像反同性性行為衛道士,當年葉獻明自己辦的那些party,可沒少過剛成年但是看起來十六七的少男少女。我扯起嘴角,大概是個笑的表情。我問你知不知道我看來齊敬恒和吳悠在一起最好的一點是什么。葉獻明沒說話。我說:“最好的一點,說實話,我這么安慰過我自己,就是他不會像和我在一起倒了血霉,被你這種神經病惦記?!?/br>葉獻明:“你又不懂怎么尊重我了。你猜如果齊敬恒知道你為他做了什么,他會不會甩下吳悠回來找你。你們背著吳悠來點什么,被他抓住,Whoops,一場好戲?!?/br>在葉獻明發病咬人以前,我沒想過我這輩子有遇上神經病的幾率。是個人都不會想。后來我反思,早知道他瘋狗,我沒遠遠避開,我是不是也不算太無辜。真正無辜的是齊敬恒,有很長一段時間,我都在想,要是我當初真愛齊敬恒,真為他好,是不是該像下水道的耗子一樣偷偷摸摸地愛他。葉獻明說我才是因,我周圍的人都是被牽連的果。大概我和葉獻明李成成我們是一類人,葉獻明小時候被虐待,長大變態,我和李成成小時缺鈣,長大缺愛。有一段時間我真的信了,我這種人就不該有精神追求,不該考慮愛。李成成那時覺得全天下女人跟他好都是圖錢,我建議他去找個男人試試被cao,行得通我們倒是可以湊合湊合算了。他叫我做完變性隆胸整容再跟他談,還要求我去鋸一截腿骨,他不喜歡比他高的女人。我們就談崩了,誰都覺得按對方的條件做吃了大虧。我譴責過自己,我自責過。為齊敬恒。因為我惡心自己。但是后來我用能用的所有方法讓我擺脫任何自責的情感。我說服我自己,我不會犯錯,我沒有錯,我能變得更自私自大更讓人惡心,只要不如葉獻明的愿。主觀說他比我惡心多了。我說:“你去,找齊敬恒還是吳悠,我帶你去。你敢嗎?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