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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然落腳在燕國最大的客棧,沁芳安頓好此行事宜,才準備前往黃金臺,回客棧叫上徐默時,累得滿頭大汗的沁芳只見師妹正津津有味地品嘗一只燒雞。沁芳心中頓時升起一股火:“吃吃吃,你就知道吃!噎死你算了,跑腿的活全是我的,看男人吃美食全是你的!” “師姐錯了,”徐大小姐咂咂嘴道,“結賬也是你的?!?/br> “…” 黃金臺上,只見層層淡紫色帷幕后走出兩列童男童女,皆著白裳,手持香爐、拂塵等物,后又有一列青衣童子搬上各種樂器。 按照規矩,樂師爭相獻藝,臺下聽者便是聚來的薊都平民。樂會名義上是以樂會友,講求風雅,絕不爭高低長短,可實際上這些風雅之士的明爭暗斗,一點也不比江湖俠客的刀光劍影簡單。雖說樂師地位低賤,可若是能在樂會上技壓群雄,甚至可以出入七國王宮,成為天下諸侯爭相巴結的對象。曾經被世人尊為“賽伯牙”的高潺就是因為不滿樂界的烏煙瘴氣,毅然偕妻歸隱,在家鄉生兒育女,以修補樂器為生。 但漸離不明白,父親為什么要放棄唾手可得的榮耀,成為王室的首席樂師和在樂會上得到同行的尊敬,不是每一個樂者夢寐以求的嗎?既然對現狀不滿,就是應該積極去改變才是。 她一心想要奪回應屬于她父親的榮耀,可如今卻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自從那日沐浴時眼前出現了恐怖景象,這些場景就時時浮現,揮之不去。 她仿佛正親歷著那些本已忘記的過去——父母倒在血泊之中,身上到處都是血窟窿;弟弟在波浪滔天中掙扎,可最終卻被海浪吞噬。 這些明明已經遺忘的恐怖的場景,此時卻折磨的她幾近崩潰。因而當漸離出現在黃金臺時,兩眼烏青,臉色慘白,甚至必須要在小僮的攙扶下,才能勉強行走。 “這就是高漸離???身量倒還可以,只是這一臉衰相,也配入我的美男榜?”徐默明顯不悅,她覺得師姐是在耍她。而沁芳見漸離臉上病色,想想布帛上的吩咐,倒是明了。 “錚——”只聽一聲撥弦。見一老者,白發白眉白須,正端坐于一架琴后。此人姓白名遙,在前幾屆樂會中拔得頭籌,江湖名聲甚盛。但亦有傳言,當年高潺隱世,便是這白遙所迫。 白遙枯瘦的手,輕撥過面前琴弦,竟如天籟。那如枯樹枝一般的手指,頃刻間便爆發出了強大的活力,似水中新生的錦鯉,似云中翱翔的鴻鵠,逍遙,暢快。琴聲亦時如巍巍高山,時如潺潺流水。所奏曲目正是因伯牙子期的知音之誼而聞名于世的。 一曲畢,聽者紛紛拍手叫好,而這美妙的樂曲亦吸引了諸多燕地百姓,他們雖不懂樂理,但聽著舒服,連說好聽。 只是漸離雖說此時已身心俱疲,卻也清楚地知道白遙奏是多么可笑。如果可以,她一定會毫不猶豫地揭穿這個偽君子,為父正名。只是此刻偏偏渾身酸軟,目光潰散,連站起來說話的氣力都沒有;偏偏白遙的表演又那么成功。 白遙對聽眾的反應很是滿意,在一片歡呼聲中走至漸離身后,沉聲道:“這位后生,似乎面色有點不好,可是身體不適?”似乎是關切的話語,可是漸離好歹在后宮摸爬滾打了三年,含諷帶刺的話聽得多了,此時如何聽不出這話中的得意。 不想進了江湖還得拿出昔日在秦宮里察言觀色、曲意逢迎的本事來。漸離只得苦笑道:“承蒙白前輩關懷,晚生只是近來有些睡不好”她刻意補充了一句,“不過,不會影響今日的樂會的?!?/br> “是嗎?那就好?!卑走b隨即落座,還不忘用那雙混濁的魚泡眼狠狠剜了一眼漸離。心想這“憶苦思甜”不愧為嶺南邪藥,效果當真顯著。 隨后又是幾位樂師,不同國家,不同年齡,不同樂器…一直到了漸離。 “高先生,該您獻藝了?!毙≠滋嵝训?。 “莫離?!眲倓偲鹕?,父母的聲音又忽然在頭腦中響起,緊接著又是那幅血腥的畫面,讓她頭皮一麻,又癱倒在地。 看熱鬧的人群議論紛紛,如蚊鳴的聒噪吵得漸離愈發頭疼。 “什么高家后人,我看根本是名不副實!”一個看客嚷道。接著,起哄的聲音越來越大。漸離抿緊嘴唇,心中暗道不好,難道自己又要坐以待斃不成? 正在臺上臺下僵持不下之時,一股濃郁的酒香打破了這一僵局,它好似有著生命,越過喧鬧的人群,直沖黃金臺上每個人的鼻腔。有些身體不支的老樂師,僅是聞到這種氣味,就已醉得不省人事。 對于久居薊都的人而言,這種神奇的酒香實在是再熟悉不過了。此酒名喚燕云烈,屬瑞氓膏,誕生于燕昭王年間,香醇至極,且后勁極大,非酒量極好之人不能飲。燕云烈的釀造之法本極為繁復,對于酒曲的純度以及釀造的時間等條件都要求極高,因此在燕云烈誕生之初,產量少之又少,惟燕國薊都可釀,惟燕地權貴可享??呻S著時代的變遷,制作方法也由繁至簡,燕云烈再不是燕國貴族的專享,而是遍布七國各個階層,可好飲之人仍是只認燕地所釀。 而這酒香,正是以燕國古法釀造,且密封窖藏了至少三十年的燕云烈。 眾人循香望去,只見一青衫男子,劍眉橫起,目如流星,雖一襲書生門客裝扮,但看渾身的俊朗神氣,便知曉必是位江湖人。 “你是什么人?竟敢攜烈酒擅闖黃金臺這樣的高雅之地,實在是對音樂的大不敬!”白遙怒斥那青年。 青年放下酒壇,施了一禮道:“晚輩荊軻,此番前來并非為了引諸位不悅,只是見有人違背樂會舉行的初衷,做下不齒的勾當,實在無法忍耐,遂來此搭救受害之人?!闭f罷,他將目光投向漸離。 只見漸離嗅過酒香之后,反倒精神了許多。荊軻明白燕云烈起了效果,于是提起酒壇,步至漸離面前,“漸離,飲乎?” 漸離也沒多想此人究竟是何來歷,又是如何知道“漸離”這個名字的,腦子里只剩下這熟悉的酒香,抱起壇子直接就往嘴里灌。沒一會兒工夫,這一大壇陳年佳釀就見了底。 飲罷,漸離瞧瞧手中的空壇子,竟頓覺神清氣爽,縈繞眼前揮之不去的噩夢也煙消云散。 “好酒。多謝?!彼?。漸離不知道自己為何突然沒事,但她明白,是面前這個叫荊軻的人救的她。她昂首,四目相對。 “漸離不必如此,若真要謝,以一曲酬此酒,可好?”荊軻道。 漸離點點頭,回身取了璇璣筑和特制的象牙板。右手抱筑,左手執板,只見象牙板輕輕劃過十三根弦,以楚地蠶絲為原料的筑弦發出清脆的樂音。僅僅是一個試音的過程,已讓眾人聽的癡了。 她依稀記得,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