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厚厚的雪層下面,發現了幾具蹲坐著的尸體。“前后一共發現了七次,死者約有百人?!边t夜白飛快地回憶,“有窮人有富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死人并無顯著的特點。在第二次發現尸體之后,官府加強了巡邏。之后有幾次,巡視的官兵和打更人都說看到街面上有人在行走,步態僵硬,呼之不應。一旦追趕,那些人影便很快消失?!?/br>“不是消失,是撲到雪里去了吧?”沈光明接口道,“只要掘開雪便知道了?!?/br>“是的,但沒有人去做。一是因為當時的傳言十分兇悍,說那是雪山上的神靈派來懲罰人間惡行的使者做的,無論是誰,只要打擾了尸體便立刻暴斃。人人見之避走。二是因為尸體朝向雖各有不同,有南北東西之別,但所有的尸體臉面對著的地方,都是同一個?!?/br>沈光明眼珠一轉,驚訝開口:“是王妃的娘家,是這里!”“沒錯。人們覺得也許是這嫁給狄人的女人惹上了什么事情,狄人勇悍兇惡,官府覺得這事情十分棘手,便不太上心?!边t夜白冷笑道,“雖死了許多人,也沒有什么用?!?/br>“那后來是怎么就停了?”沈光明急急問道。“后來城里的富人們湊了錢,從外頭請來了司馬世家的家主。司馬世家是我朝有名的刑名世家,當時的家主還是司馬鳳他爹司馬良人?!边t夜白道。司馬良人連夜帶著數人趕到靈庸城,其中便有十歲上下的司馬鳳。靈庸城中富人們花了重金請來司馬良人,司馬良人確也不負重托:前后不夠三日,他已發現不少重要證據。只是當時司馬良人無法進入這府邸之中,縱然有多人出面,也無法說動當時府中的人松口。府里不讓他們進,他們雖想夜探,又怕落人口實,身后那些眼巴巴的老板們不高興。“幾日之后,這怪事便不再發生了?!边t夜白看到沈光明的神情,皺眉道,“這其中細節,我也不清楚的。杰子樓里典籍雖多,但司馬家的人口風很緊,一點信息都挖不出來。除非問司馬鳳?!?/br>沈光明:“那你問啊。你和他不是很好么?”遲夜白:“……誰與他好了?這廝不是什么好人?!?/br>沈光明把“直覺”二字咽回肚中,嚴肅認真地點點頭,表示自己篤信遲夜白的話。“他或許明日就到了?!边t夜白眉頭緊擰,“這事情還是得落在他們家的人身上。我不過是被拉過來撐場面的?!?/br>他說完覺得這些話有些對不起自己鷹貝舍當家的身份,神情一整,肅然道:“就這樣吧。我也不便再說什么。你自己小心。百里疾這個推斷我會告訴司馬鳳的。屠甘那頭也不用你忙活了,舒瑯既然將我叫過來,我自己跟屠甘溝通就行?!?/br>沈光明目送他離開,又低頭繼續干活。心中雖然有許多疑惑,但他卻不那么驚悸。大概是因為已經見識過百里疾這人的手段,那水尸比這雪地里的僵尸惡心百倍,早已將他膽氣鍛煉了出來。擦完走廊,沈光明轉而去清掃舒瑯的臥室和書房。他走到舒瑯院子里,正巧看到舒瑯帶著人從里面走出來。舒瑯讓手底下的人先離開,轉身走近沈光明。沈光明:“?”他突然想起奴隸的禮節,連忙將掃帚一扔,撲通跪下:“世子!”舒瑯不耐煩地讓他起來,從懷里掏出兩根香燭扔給他:“拿去吧。東北角那地方人少,想拜可以去拜?!?/br>香燭白而胖,有點沉,是十分好的東西。沈光明看看舒瑯:“世子去哪里尋來的?”“祠堂里自然有的?!笔娆樢娝麑⒛莾筛銧T珍重地放進了懷中,神情晦暗,便忍不住又說一句,“節哀?!?/br>“多謝世子?!鄙蚬饷髀掏陶f,“世子對小的的好,小的永遠也不會忘記?!?/br>他說得認真,舒瑯也聽得認真。與沈光明相識不久,他還是第一次在這個會騙人的漢人臉上看到這么真摯的表情。舒瑯點點頭:“不必說得這么隆重,趕快去吧,別誤了時辰?!?/br>沈光明深深作揖,轉身走了,懷里揣著舒瑯和唐鷗給的東西。他突然覺得自己是個挺幸運的人。這輩子遇到的好事好人不多,可每一件每一位都那么令他感激。他決定走的時候跟舒瑯隱晦地打個招呼。舒瑯能不能聽懂另說,但連招呼都不打,他這奴隸也太不客氣。先回自己房間里拿了林澈的靈牌,沈光明直奔東北角去。府邸的東北角是祠堂,沈光明在祠堂后頭找了個地方,將香燭點燃,全都插在了地上。他朝著少意盟大概的位置深深磕了幾個頭。悲痛被時間和各種突發的事件洗滌得有些模糊了。此時將它們想起來,令沈光明幾乎直不起身。香燭的火在風里時大時小,燭淚滴落得飛快。沈光明擦了眼淚,跪在地上一張張燒紙錢。粗糙的紙被短小的火舌吃了進去,眼見著化成了灰。沒燒完的屑還有不少,沈光明將它們攏在一起,點火燒了。他在地上掘了個坑,將灰燼和香燭殘余的部分,還有林澈的那個靈牌都埋了進去,又磕了幾個頭。起身準備回去,沈光明剛一轉身,立刻就定住了。祠堂的白墻下方,靜靜坐著一個徐子川。他腿上黑貓見沈光明回頭,挺直脖子嗷嗚地叫了一聲。沈光明背后悄悄流了一溜汗。徐子川眼神狐疑,臉色卻十分平靜。沈光明連遲夜白的呼吸聲都能聽到,卻沒發現徐子川什么時候出現在自己身后,這讓他大吃一驚。很快想起自己還是舒瑯的奴隸,沈光明又撲通跪了下來:“徐先生,我……我……”他故意發著抖,聲音也顫了,是十分害怕的模樣:“小的只是想祭拜親人……小的知錯了!求徐先生網開一面!”沈光明裝什么都不像,唯獨裝害怕的技巧十分了得。徐子川也沒看出任何破綻,皺眉道:“你從哪里被買來的?”“十方城?!鄙蚬饷麟[去了少意盟的名號,乖乖回答。徐子川似是計算了一下日子,冷笑道:“倒是會趁火打劫。你被買下來的時候,十方城那頭正亂著呢?!?/br>“是啊是啊?!鄙蚬饷鬟B忙繪聲繪色形容了一番,誰知徐子川靜靜看他,又是一臉的面無表情。沈光明心頭一驚,生怕被這個天上下凡的文曲星看出自己破綻,連忙噤聲,將頭低了下去。徐子川卻沒有責罰他,搖著輪椅又嘎吱嘎吱地走了。他此番離開倒是動靜很大,沈光明默默跟在他后頭,完全不明白這人去祠堂那頭是做什么的。夜里唐鷗又來了,還給沈光明帶來了養味齋的蜜汁烤雞。沈光明在狄人那邊生活,飽一頓饑一頓,看到烤雞就兩眼發光要往唐鷗身上撲。“小心點!別掉下去了?!碧弃t與他坐在客房的屋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