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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么高高懸著的東西轟然墜了地, 于是安了心。 她看不到邊斜此刻的神情,只能聽見他的聲音,挨著她的耳廓漫散, 像是冬日溫泉湖面上飄著的白色水霧:“我不想回去, 我想跟你待在一起?!?/br> 程白也道:“好?!?/br> 邊斜身體是冷的,氣息卻是guntang的:“不管你想不想在乎我, 我反正很在乎你?!?/br> 程白在黑暗里垂了眸, 猶豫了一下, 伸手回抱住了他的肩膀:“好?!?/br> 這一刻, 終于分不清是誰的身體冰冷, 是誰的懷抱溫暖。 靜寂的黑暗像是一層完美的掩護。 身處于其中的人罕見地獲得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但程白一時分不清, 這到底是來自周遭靜謐的黑暗, 還是來自眼前這個人用力的懷抱。 她拿鑰匙開了門。 邊斜跟在她身后, 上了樓。 屋子里的燈光昏黃。 程白給他倒了一杯熱水,問他是不是還好, 他卻坐在那燈下, 捧了那杯熱水,靜靜地望著她, 然后道:“原本那不好,現在好了?!?/br> “去洗澡吧?!?/br> 程白也說不上這一刻的氛圍像是什么,也許是被光照得通透的琉璃, 冉根忍不住要小心翼翼一點,生怕將它打碎。 她為他找了睡袍和浴巾。 他乖乖進了浴室。 最后兩個人面對著面躺在一張床上,暗暗的燈光從上面落下來,照了他們半面,也打出了另一邊面孔的陰影。 他湊過來,從她眉尖親吻到唇瓣。 寬松的睡袍剝落,不知道是誰光裸的肩膀先露了出來,也不知道是誰雪膩的肌膚傾瀉三分艷光。初時還能克制地向對方索取,可一旦火焰燃燒上來,理智便漸漸在那極致的溫度下崩毀。 溫柔地占有,淋漓地交換。 仿佛借由身體的靠近,能讓兩顆心也彼此靠近。 末了,她望著他,瞳孔里是他的瞳孔。 一滴汗從他削尖的下頜落進她頸窩。 程白于是覺得有些眩暈,也許是頭頂上的光照落在他身上,讓她有些看不清身上這人的神情,但即便難以分辨,好像也并不慌張。 來自熟悉的人的溫度,讓她感到安穩。 程白眨眨眼,夢囈似的地道:“我困了?!?/br> 邊斜便垂著眼眸,湊下來親吻她眼角,道:“那就睡吧,我在呢?!?/br> 過去的這段時間,她讓忙碌占滿了自己的頭腦,把事情一件一件地攬在自己身上,不想給自己留出思考的孔隙。 可每到夜晚,世界終究會安靜下來。 那種時候,就是她最難入睡的時候。 又開始失眠。 睜著眼到凌晨。 的確是很累了,于是她向他彎了彎唇,微微側身向他靠了靠,然后閉上了雙眼。 貼了彩色窗紙的玻璃在燈光的照耀下流光幻彩,邊斜的手指慢慢地撫過她有些凌亂的頭發,先前那些藏在心里的不甘,忽然都慢慢退潮似的消了下去。 一種前所未有的安穩。 因為他知道,她終究也在乎,也舍不得。 “晚安,程白?!?/br> 一夜好夢。 夢里是一個下雨天,弄堂里的大人們都待在家,坐在窗下看那綿綿的雨水。小孩子們卻都歡聲笑語地跑了出來,打著傘,挽了褲腿,赤著腳掌,在弄堂與弄堂狹窄的走道里玩鬧奔跑。 一把把漂亮的傘在雨中旋轉。 周圍突出的傘尖便把晶瑩的雨水都甩出去,像是一串又一串透明的珠鏈。 醒來睜開眼的時候,枕頭邊空空蕩蕩,被褥卻有些凌亂。 程白竟覺得腦袋有些沉。 她坐起來,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額頭,發現好像有點燙。 臥室里安安靜靜。 只有墻上老式的掛鐘指針滴滴答答地走著。 虛掩著的門外卻傳來一些放輕了的碗盤碰撞的聲音。 程白起了身,披上睡袍,一眼就看見旁邊伸手就能夠到的床頭柜上擱了一杯水。 她微微一怔。 拿起來時,猶有余溫。 她沒有穿鞋,赤了腳從屋里走出去,腳步無聲。 很快就走到了廚房門邊上。 灶臺上竟然煮著一鍋粥,旁邊放著一些剛買的調料和半袋拆開的米,一杯喝了一半的水,還有一盒已經拆開的胃藥。 邊斜已經換過了衣服,穿著薄薄的淺青色的v領毛衣,像是在她還睡著的時候出過了門。此刻便長身而立,站在那鍋粥前,靜靜地望著。 清晨的陽光從那扇半開的窗外落到他身上。 挺拔,清朗。 文火煮著的粥在咕嘟嘟冒泡,空氣里隱隱浮蕩著干貝、粳米的甜香,天光集聚成束穿過那一片水汽,留下氤氳而清晰的痕跡。 一種熨帖的煙火氣。 他站在那里,背影寬闊,給人的感覺卻像是暴風雨過后澄澈的天空。 程白的世界,一下安靜了。 近在咫尺的場景,竟讓她有些恍惚。 眼底忽然涌上來一片潮熱。 邊斜轉過身來看見她,便一笑,道:“醒了?你好像有點發燒。而且不大巧,那家粥鋪今早沒開?!?/br> 一動念,便想自己煮粥。 程白知道他說的是哪家粥鋪,眼底一下有顆淚滾下來。 邊斜原是笑著同她說話的,看見這一幕便怔住了。 有那么一時的慌神。 他走到她身邊來,卻看見她鞋也沒穿,赤腳踩在地上,換下一身讓人覺得強勢的西裝,竟有一點纖細單薄。 眉心一下就皺了起來。 他溫熱的指腹擦去她那點淚,問:“怎么了?” 程白眨了眨眼,卻忽然道:“你戶口在上海嗎?” 邊斜下意識回答:“在?!?/br> 程白于是道:“我們去領證吧?!?/br> 邊斜愣住了。 程白臉上的表情卻無比平靜,好像只是在敘述某件稀松平常的事情一樣。 她也不知道為什么做出這樣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