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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的人不作聲,楚長歌低頭看著他柔順的發頂,抬手撫上他披散的長發,輕柔地安撫他的心。“我怕……我害怕得受不了……”墨白的聲音夾帶著哽咽的哭腔,臉埋在楚長歌胸口,有些悶悶的,斷斷續續,他微微垂首靠近,細聽不甚真切的字句。“藥配不成了……我配了很久很久,試了很多次,真的配不成……走投無路才曉得自己太過天真……我憑什么,憑什么對自己的醫術那么自信……連曾太醫都不敢做的事,我卻頭腦發熱,一意孤行,等發現沒有退路,才開始害怕……”拽著腰間衣料的手慢慢收緊,他吸吸鼻子,繼續道:“錯的人明明是,不自量力的我,我是怕得發了瘋,才會將氣撒在你身上……我只是想救人,可,可是,生平第一次,我那么怕自己救不成……我怕小侯爺因我而死,我怕大家以為我害死了小侯爺,我怕長公主和侯爺怪罪下來,會殺了我……我怕死,我好怕死……”聽清他含淚的哭訴,楚長歌才明白他承受著如此巨大的壓力。憶起他將墨白帶回楚府,那時的少年不過十六,即便后來成長了許多,甚至口口聲聲欲與他比肩,可終究還只是一個單純直白,涉世未深的人兒啊,初次經歷這樣的事情,又如何能不方寸大亂?經不住心頭一陣緊縮,楚長歌一時竟說不出旁的話來,只低沉地喚他的名字:“墨白……”“長歌……”墨白緊拽著他衣服,抬起頭望向他,水霧像一層薄紗,朦朧縹緲,卻無法遮蓋一眼眷戀到極致的悲傷,“我最怕的……是再也見不到你?!?/br>楚長歌一怔,撫在他后背的手頓住了。那雙素來清亮透徹的眼眸,第一次染上淡薄的塵色,霧氣氤氳,竟藏住不自知的纏繞情絲,狠狠撞進楚長歌的心里,直把他的心灼得火熱guntang。他說,他怕得發了瘋,所以朝自己撒氣。他說,他怕死,怕得要命。他說,最怕的……是再也見不到自己。心頭驟痛,眼眶毫無征兆地微酸,楚長歌長臂一扣,猛地將墨白緊緊摟在懷里,啞聲在他耳邊道:“有我,你不會死?!?/br>沒有人看得見他發紅的眼眶,隱隱濕潤。鉗制身體的雙臂力道大得嚇人,勒得墨白肩背生疼,他卻一點兒不難受,反而莫名地安心,深深伏在結實熾熱的胸膛上。如同飄蕩于巨浪中的小舟,終于找到可??康谋茱L港,他伸手抱住男人的腰,任恐懼點點消退,卻絲毫不愿松開。長歌,他的長歌,那么好的人,他如何能夠放手?是夜綿長,一切sao亂躁動,終會漸漸平復下來。突然,一聲悶哼驚醒了楚長歌。他回過神來,雙臂也自然地放了開,身前的人兒卻仿佛失了氣力般,仍靠在他身上,呼吸聲變得粗重而急促。察覺不妥,他立刻扶住墨白,看清他緊皺的雙眉和異常蒼白的臉色后,心下大驚,連忙攔腰將他抱起,邊往外走邊高聲喊人傳太醫。墨白閉著眼,無意識地攀著他的肩膀,一手捂在腹部,有氣無力地低喃:“痛……好痛……”沒吭兩聲,竟頭一歪,直接昏過去了。楚長歌心焦不已,將他安置在床榻上后,幾乎是朝外頭沉聲吼道:“人呢?還不滾進來!”“哎,雖然老夫一把年紀,腿腳不便利,但還不至于得滾進來?!币粋€中氣十足的聲音在外間響起,未見其人先聞其聲,聽著硬朗康健,倒是聽不出哪里一把年紀。楚長歌原正在拉扯被子給墨白蓋上,聞聲扭頭看去,目露驚訝,愣了愣,忙直起身賠了一禮:“不知曾太醫親自前來,我一時心急,禮數不周,望見諒?!?/br>曾太醫捋了捋下巴的長胡子,心安理得地受了這一禮,點頭算作回應,才不慌不忙往床榻走:“聽聞這傻小子出幺蛾子了,老夫閑著無事,過來瞧瞧?!?/br>楚長歌讓出床頭的位置,讓曾太醫坐著為墨白號脈,自己立于尾側,視線不曾離了床上人一分。“嗯……脈象虛弱,氣血不足,脾胃虛寒,不妙不妙?!痹t搖搖頭,又細瞧了瞧他的臉,神色嚴肅,“他可有什么癥狀?”楚長歌不敢遲疑,立即答道:“方才一直喊腹痛?!?/br>曾太醫又“嗯”了一聲,目光落在某處,沒說話。“可是病癥十分嚴重?”老人斜眼懶懶睨了他一眼,看著他心急如焚又無計可施的模樣,心里那口氣總算是出了,咳了兩聲,煞有介事道:“十分嚴重,老夫這兒都無藥可治啊……哈,好了好了,趕緊讓人準備一桌菜罷?!?/br>楚長歌剛要發作,聽他這么一說,細細一想,冒出一個哭笑不得的想法。敢情墨白腹痛發昏,是因為……餓的?曾太醫曉得他猜到了,無奈道:“中午沒吃多少,晚上為著配那勞什子藥估計也沒吃,餓了一整天,可不就餓出病來了?倒點兒水來?!?/br>說罷從腰間摸出一個藥瓶,倒了一枚褐色藥丸,捏開墨白的口丟進去,接過楚長歌遞來的水,給他灌了兩口吞下。“這是?”楚長歌問。“治急性炎癥的藥,不然一會兒醒了,他還得繼續受罪?!痹t瞥他,絲毫不為自己之前吊人胃口的行為感到愧疚,毫不客氣吩咐:“杵在這兒看人也不會醒,還不趕緊出去叫人做菜?”“好?!背L歌松了一口氣,曾太醫在他也放心,便走到外間去了。待下人領命而去,他欲回內間,卻撞上了從里頭出來的曾太醫:“曾太醫要回去了?”“當然,老夫覺睡了一半,還困著呢?!?/br>他總耷拉著眼皮,愛理不理的神情,也無人辨得出是真是假。可楚長歌還有事要問。“請曾太醫留步,我有事欲請教您?!彼麚踉谠t面前,正色道,“能否告知,有關小侯爺的病情?”床腳青銅燭臺上的蠟燭燃去半截,guntang的蠟油沿著燭身流下,覆在底下風干成堆的蠟塊上,很快也凝固了。側躺的男子翻了個身,手指動了動,抓了個空,睜開眼皮子坐起來,揉了揉因流淚而酸澀的眼睛。“醒了?”低沉醇厚的聲音近在耳邊,氣息溫熱,墨白不自覺身子一顫,側臉望過去的眼神有些許茫然。“感覺如何?還有腹痛嗎?”辨清來人后,墨白愣了一瞬,隨即思及昏迷前那一幕幕情景,自己不但無理取鬧地發火,還抱著他哭得一塌糊涂,臉頓時像燒起來似的,垂下頭掩飾,卻抵不住紅霞爬上耳根。“墨白?”楚長歌以為他未聽見,又喚了一聲。墨白暗惱自己沒出息,輕聲應道:“不痛了,感覺好多了。就是……”話音未落,一陣響亮的咕嚕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