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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林圣手不能察辯其絲毫?!?/br>趙珩聽了這句便不再言語,只低頭繼續飲手中的桂花茶。李逸也不深究,轉了話頭,另問:“陛下又可曾知道,逸這雙手是被何人差點廢去?”趙珩不需看也能清楚憶起李逸雙腕間那兩道猙獰,傷口之深好像一雙無瑕玉手是被人摔斷,重又接了上去。他不禁道:“朕一直想問博士,之后是如何能重拾筆墨的?”“奇跡,當日能活下來可能也不過是湊巧?!崩钜菝鎺ё猿?。成為庶人后他日日練習不愿放棄,三年后頭一次拿起畫筆,又用了三年才能運筆自如。“其實逸已經很少再繪工筆花鳥,如今多為寫意潑墨,且用筆,筆勢比之從前也有不少變化?!?/br>趙淵到底是怎么用血脈力量救的李逸,趙珩也不清楚,何況他還在氣趙淵傷了韋徹,自然不會替肅王辯解。世子為什么能回滇南,即便當年的證信都已毀去,又有哪個不知是拿李逸的命換來的。趙家先與秦王合謀殺了崇德太子,后又要殺李逸,所有的事都是板上釘釘。任誰經歷過這些,也很難再面對趙淵吧。趙珩不由想起了肅王的話,李逸有心結。他突就起了心思,想試試李逸的心結牢不牢靠,“待皇叔辦妥了諸事,朕答應了放博士出去,出了宮,天地之大……若你想去別處,朕或可助一臂之力?!?/br>李逸看了看皇帝,確認他是在說真的。“逸覺得報恩寺就很好?!?/br>“霓虹出遠岫,飛鳥寂空山?!被实垭S口作了兩句詩,嘆道:“確實是好地方,朕得了空來聽你講經?!?/br>趙珩臨走前,李逸恭送至文華殿前,皇帝回首看了看凄冷的大殿,似有所想地問:“可曾有悔?”李逸素簪青裳,立在那兒淡然一笑,明明身后宮室破敗,秋風卷過遍地殘葉。趙珩卻莫名想到東宮飛檐溢彩,眼前人冕冠龍章,盛極往昔。他聽李逸輕道:“無悔?!?/br>金殿之上,一連幾日有言官告狀,明眼人稍琢磨,就覺出告的都是攝政王的人。御史才告完了京畿的駐將不曾約束屬下,占了郊野良田的,又有督軍來告西北多報人頭,吃空餉的。這原本不算什么明面上的大事,西北騎兵苦寒,東南水軍除了對戰??苓€要喪命風浪里,這些最苦的衛所,指揮官吃一定份額的空餉貼補下頭,原是心照不宣的事。百官思踱著不知這朝上又要刮什么風,且看攝政王如何應對再說。不想,趙淵竟一句話也無,讓兵部將該申斥罰俸的申斥罰俸,該降職另調的降職另調。這樣的態度擺出來,不少人大了膽子,尤其是趙淵因諸王和沈家樹的敵,再不濟也要逮著肅王咬上一口。到了后頭,甚至有地方官來上書,衛所的指揮與人爭風吃醋搶官妓的荒唐事。時已近冬至,皇帝親去圜丘祭天,與往年不同的是,此番攝政王奉旨留京居守,并未陪祀,只天子一人率文武四品以上前往郊廟。許多人就此覺察出不同來。果然,到了大祀當日,皇帝持圭著冕,上告九天,中對日月星辰云雨風雷,下詔文武百官,自個已連續多日夢到先帝來囑托。說是肅王自攝政輔君以來,殫心效力,上承皇考未竟之志,下啟后嗣蒙業之庥。如今皇帝正春秋方富,實宜親總萬機,躬理庶政,不得避之。冠冕堂皇的話說得再好聽,這詔書一出,就是宣告肅王的攝政到頭了,翻了年,皇帝尚未及大婚就要親政了。這無異于平地驚雷,萬壽是在冬末,翻過年,皇帝實則才十五,比預計的還政要早了整整年余。此事一出,朝堂上連日來吹得什么風,傻子也明白了。密云陰沉沉覆在天際,大節下的,攝政王府連片的琉璃瓦上白茫茫難見頭,地上入眼亦皆是白,幸而廊柱是紅的,斗栱檐桷俱是彩繪,又貼了門神紅聯,這才添了些喜氣。尉遲銳自外路的書房出來,少有的耷拉著腦袋,面上窩著一團怒氣,只不得發作出來,倒叫路遇他的下人都避得遠遠的。周義從后頭追上,拍了他一肩膀。“容德,生什么悶氣?”尉遲銳猛地轉身,指著周義道:“我是生悶氣嗎?主上不自斷左膀右臂,我會生悶氣?你又不是不知道,這日日都要被言官煩死了!不說我手下,哪個麾下的將校沒有受牽連的?眼看這年過完,跟著主上的沒一個有好果子吃!”周義勸他,“與其等陛下登基了收拾你們,還不如趁主上還掌著權,給你們都安排到穩妥的去處。我不信你不知這‘以退為進’?!?/br>尉遲銳吼起來,“我就是氣不過,憑什么,咱們流血出的力,他小王八羔子想坐就坐,也不看這天下是誰打下的。早知今日,當初……”周義一個箭步把尉遲銳揪進旁里無人的廂房,合了門怒道:“你嫌命長無事,不要牽連主上和我!”尉遲銳氣昏了頭,雖然說話間也不曾指明哪個,到底知道是自個失言了。只撇著頭不說話。“主上自有他的打算,你難道真要陷主上于不義?”周義耐著心苦勸,“來年你就任的那地兒,山高皇帝遠,到時又不少你一兵一卒,你在那兒樂得逍遙,不好嗎?”“我哪是貪圖自己那點富貴安逸的人,主上待我恩重如山,尉遲銳就是舍了這條命去,也不能見主上有絲毫差池。主上他要我去哪兒都行,就是不該,不該砍了臂膀,把自個當盆菜送到人嘴邊??!”八尺的大漢,說著說著竟要掉下淚來,周義被他說得又動容又好笑,“容德,我會不知你待主上如何嗎?你也忒小看主上了,肅王會是束手就擒的人嗎?你們走了,還有我在呢,斷不會叫主上出事。將來,萬一……真要有事,我自會及時與你們知道,將在兵亦在,怕什么,到時大不了重召人馬?!?/br>啟元四年正月,尉遲銳調往西南都督府,任一方封疆大吏。自他始,肅王散盡手下大將,有改立旗幟轉駐它地的,有另歸別將的,又有不少就此傷退解甲的。正月二十日,開衙后的頭一個大朝會,方四更天就有不少小轎車馬自京城各處涌向朱雀門。主司儀典的幾位大珰身穿獸錦袍,口含雞舌香,已在殿前斯候。天掛銀河,地流金水,辰星明暗間,鼓聲沉沉初起。百官依次自朱雀門入,過了御橋,燈影里服冠濟楚,行路間環珮鏗鏘,車馬嘶鳴自宮巷外隱隱傳來。待金雞報了曉,天色微明,宮樂齊奏,自奉天殿,大承殿,武英殿……一路巍峨崢嶸,日月同輝時,奉天門、承天門、大明門依次洞開,御用各監,各司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