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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來,李逸隨趙淵入席,才坐下就見桌上擺了一對玲瓏透光薄玉杯,他拿起其中一只,果見杯底有極小的一處磕碰,忍不住道:“這是母妃自家中帶入宮的舊物?!?/br>出口,李逸才覺失言,他如今都是庶人了,哪還來的什么母妃。趙淵絲毫未覺不妥,點頭道:“原來是這么個來歷,之前宮里清點舊物,本王贊了句巧奪天工,就有大珰給送了來,如此說來,倒是物歸原處了?!?/br>攝政王府選的就是太子妃母家,可不是物歸原處。趙喜在旁忙著斟酒,差點忍不住憋成內傷。殿下,您就睜著眼瞎說吧,也不知您是怎么哄得陛下開了金口,翻修府邸的時候,直說缺什么盡管問宮中要。這可好,東宮舊人舊物抄家似地被清點了一遍,就差那磚瓦地縫沒給起出來了,連那花花草草都恨不得全搬家來。哪里有什么矜持的等人送上府的事。席上兩人自不知趙喜心里嘀咕些什么,今日是趙淵生辰,李逸自當舉杯先賀。“祝殿下千歲長生,功成名遂留青史,年年嘉會如今朝?!?/br>白日里,跟著眾人拜賀時福壽康安的話都已經說過,私底下,李逸斟酌著說了幾句另有深意的話。趙淵戰功赫赫,如今僅僅屈居一人之下,將來必是要史書留名的,只留得是美名還是惡名,卻端看這幾年的行事了。烈火噴油,鮮花著錦之時,當求的應是安然身退,便祝他能得個清名,往后仍能享今日的權勢和安穩。趙淵端坐上首,見李逸一身緋色,玉面未醉已撩人,花廳中如竹而立,執盞替他祝壽。只覺哪怕李逸此刻敬他一杯毒酒,他也甘之如醴。他亦不是聽不出李逸話中深意,卻仍不免想,無論日后朝堂沙場,風詭云譎旦夕有變,他都能坦然受之。唯此刻花前月下美人,實愿它年年如今朝。月影高過樹梢,待酒席漸殘,李逸已被趙淵灌得半醉。喝到后來,趙喜都不知溜到哪里去了,只留肅王親自給李逸斟酒。“殿下,不能再飲了?!崩钜菥萍t飛上雙頰,色若桃李。趙淵微微笑道:“怎么,你還怕本王喝醉不成?”“自然不是,是逸要不行了?!?/br>一聽這話,趙淵便知道李逸是真的有些醉了,話音不似往日清正,尾聲帶著點揚起,撩人得很。趙淵明明極愛李逸這醉態,卻還是放下了手中執壺,另給他夾了筷清淡菜。李逸覺出肅王的體貼,一時有感,有些話還未及深想,便已出口,“殿下為我費心了?!?/br>這一句,語聲亦是十分綿軟,不似平常。趙淵微愣,放下銀箸看著李逸,“這是從何說起?”“并不是不識好歹之人,殿下救了我幾次,又費了許多心思保全我。逸都明白?!?/br>趙淵見李逸面上雖紅,眼神尚算清明,知道他不是全然在說醉話。趙淵并不想接這話,于是只默默不言。李逸這些時日卻被趙淵磨得難受,借著酒意,干脆一氣倒了出來。“殿下想要李逸什么?不如趁今日都說了?!?/br>趙淵見眼前人一副豁出去的樣子,心跳竟止不住快了起來,他想了想,毫不猶豫于這當口反問了個自個最想問的。“你還念著趙深嗎?”如拔劍揮來,直接了當,且直呼先帝名姓,未留絲毫回轉余地。李逸被趙淵刺得一痛,他本可以撒無數彌天大謊,卻只選擇了真話。“恐此生難忘?!?/br>趙淵聽得這句,頓時五味雜陳,未想李逸竟又往下剖開肺腑道:“若要問我的心,逸對殿下亦有好感。只我也分不清那是因其淵而生的,還是因殿下而生?!?/br>趙淵于漫漫十年后,重聽李逸喚他“其淵”,險些當場把持不住。再看李逸直直望向他的目光,簡直恨不能將他融了。他聽李逸幽幽道:“殿下太像其淵了?!?/br>第四十六章殿下太像其淵。此話一出,空氣凝如寒霜。待過了良久,趙淵將手撫到李逸臉上的時候,李逸才驚覺自個目中有淚。直至月上中天,趙淵再未勸過李逸一杯酒,李逸卻生生把自個喝醉了。趙淵終看不過去,起身將坐都坐不穩的李逸拉到懷里,“你如今這個身子早不如當年,喝醉了傷身?!?/br>李逸笑著搖頭,不肯聽趙淵的,仍要繼續飲。趙淵當即捉住李逸不安分的右手,人在他懷里,卻總也不安分,趙淵到底舍不得強來,哄著李逸道:“乖,聽話?!?/br>李逸,要聽話。轟然這話就炸開在腦中,李逸當場砸了酒杯跳起來,“其淵,你這個王八蛋!每回你都讓我聽你的,我回回都聽了,末了你對我做了什么?!做了什么??!”趙淵怔怔看著李逸,任他痛罵,雙唇抿緊,漸漸成了一線。李逸不解氣,又指著他鼻子道:“你個混賬東西!我當初是怎么對你的?父王和皇祖個個要你命你不知道?多少次我怕自己保不住你?那樣掏心掏肺對你,你倒好,父王母妃都死了,meimei無人看顧一夜急病也死了,等到皇祖去了,世上只留我一個的時候,是你,是你捅了我最后一刀??!你怎么下得了手,其淵——你怎么下得了手?告訴我,告訴我最后那些都不是你做的……”李逸從雙目灼灼簡直要噴出火來,直說到力氣全無差點栽倒,趙淵一把將他橫抱起來,徑直往屋里去。他將李逸輕放在榻上,臉上竟還淡淡笑了笑,只這笑任誰看了都不忍相望。趙淵耳鬢廝磨湊著李逸,字字輕柔,句句認錯,好似從未離開過眼前人。“歡安,是我。都是我做的。只我已經死了,從今往后,都別再念著我了?!?/br>李逸聽得小泣起來,“你個混蛋自顧自死了,一了百了,我這十年的恨要找誰還去?”趙淵把他摟緊在懷里,又哄他,“不是還有個長得一模一樣的?隨你怎么磋磨他?!?/br>李逸斷斷續續道:“終究……不是你?!?/br>他忽就一把抓住趙淵前襟,急促道:“我總也不信你會那般對我,當年我最后悔的是沒能剖白了心跡告訴你,若是說了,你知道了我的心,是不是那些你藏著掖著的話就都會對我說了……”李逸說著說著,漸漸沒了聲,到底是把這許多年的情緒一股腦都宣xiele出來,到后頭直接醉累了過去,眼角卻還掛著淚。趙淵此刻已平了心,知道李逸終有機會倒了出來,想必心里好受了許多,他緊緊摟住身前人,將那淚痕一一吻去。末了,趙淵合衣躺到李逸身邊,輕笑道:“傻瓜,當年你就喝醉過一回,把‘見了我就走不動道’這等話都交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