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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殷搖頭,頗為無奈道:“真是為娘的還不如我這個為舅的。你想想,陛下出生就被封世子,老王妃時時捧在心口,先皇從來寄予重望,如今更是貴為天子,要陛下如此養出來的性子去忍,那是斷不可能的?!?/br>寧安宮中,沈芝還等著皇帝來給她認錯,趙珩雖不再去泮宮,只每日按點來請安之時,認錯的話卻是一句也無。太后有些氣悶,但想到皇帝不再去了,便多少也算是壓制住了皇帝,如此一想也就覺得心下又好過些。趙珩卻從未打算折服聽話,他這幾日不去泮宮,不過是因著韋徹的事要怎么辦,他尚在琢磨。等皇帝想出了法子,這日午后照例是韋徹來陪練,走了幾個回合,趙珩把韋徹喚到一邊,將從人皆遣得遠遠的。皇帝來到游廊盡處的山亭里,撿了面景的一面坐下,韋徹跟在后頭,目光隨著趙珩而轉。他這幾日吃睡不香,滿心惦記的都是龍體,看向皇帝的目光,儼然一副生怕玉瓶隨時要倒的模樣,連趙珩的頭發絲都緊張在眼里。這般情狀,趙珩又怎會不知,暖在心里,輕道:“朕無事?!?/br>他想到血脈的事,一時也不便對韋徹細說,何況皇帝已經打定主意絕不能叫這血脈覺醒了,他看著那些筆記所錄的血毒發作都覺牙齒發顫,何況自個親身去試。趙珩尋韋徹,是為了說太后遷怒的事。“朕往后還得照常去泮宮?!?/br>韋徹絲毫不意外皇帝的話,他自認對皇帝足夠了解,知道趙珩絕不會因有人威脅就改了主意。身為臣子,他從來有代君受過的自覺,甚如太后所說,他亦心甘情愿,乃至視此為榮。既有陛下心疼他,他便不覺疼了。韋徹掛著笑道:“臣皮糙rou厚,陛下不用擔心。只是臣受了罰不能常伴陛下左右了,陛下可要再尋個妥當的人放著,也好不時補個臣的缺?”“朕沒別的妥當人?!壁w珩遠眺山景,慢聲說得寂寥。“陛下富有四海,要什么沒有?陛下這是說笑呢,臣可經不得夸,您這么夸臣比別人都強,臣一高興,沒準那屁股就要翹到天上去?!?/br>皇帝到底被韋徹逗樂了,一邊罵他粗鄙,一邊心想,你倒是翹一個我看看。“朕想把你調京畿大營去?!壁w珩終是將打算說出了口。韋徹臉色驟變,慌忙就伏到皇帝腳邊道:“請陛下收回成命!臣哪兒也不去!臣離不得陛下!”趙珩心下難過,別開臉道:“朕護不住你,把你調走,才好叫太后她……夠不著你?!?/br>“臣說了,臣皮糙rou厚,只要不把臣打死了,臣第二日就能活蹦亂跳跟著陛下?!?/br>韋徹此刻再不提什么別的妥當人,恨不得叫皇帝知道,他十二個時辰都能跟著。“胡說些什么?!壁w珩從未見韋徹這般黏糊過?!半奘菫槟愫??!?/br>“陛下!”見趙珩總也不松口,韋徹也急了,“先帝讓臣誓死護衛陛下,不離陛下。臣不敢違先帝命!”連先帝都搬出來了。“反了你了!”趙珩氣煩起來,即刻拂袖要走,未想韋徹竟撲過去抱住了他的一條腿。“陛下,臣死也不走!”韋徹倔脾氣犯起,真的和皇帝扛上了。四下的聽差答應并非渾然不知這邊動靜,而是前頭暖閣的事這才過去幾日,這會兒人人恨不能躲得遠遠的,只最好今日壓根沒出現在御前過。于是皇帝想要個人來拖走韋徹都不行,四下竟無人應聲。趙珩只得立定身子道:“放手!成何體統?!?/br>韋徹乖乖撒手跪到邊上,趙珩揉了揉眼鼻,嘆氣道:“你以為朕舍得你嗎?”“陛下,您不如撤了臣的職吧。臣還是回到那云麾使的位置上去,跟著陛下做個貼身護衛就好。臣實沒能辦妥當先帝交托的事,還不如早些讓賢?!?/br>韋徹是灰了心,想要從哪兒來回哪兒去。不想趙珩聞言眼睛一亮,“好主意,就這么辦!”韋徹不明就里看著皇帝,趙珩干脆利落吩咐:“起來!跟朕走?!?/br>邊走邊給韋徹解釋,“明降實留,面上就照你說的,暫且跟著朕做個貼身的云麾使,如此泮宮還能照樣跟著去。鑾儀衛的正使位置朕給你空著,等到了時候再還你?!?/br>“陛下……”韋徹要跪,趙珩伸手托住了。“朕與你,不差這一禮?!?/br>寧安宮內,太后最終不但沒等來皇帝的認錯,反等到了他又去泮宮的消息,再問韋徹何在,人已連降三級,成了貼身護衛的云麾使。沈芝氣極,當著一眾宮人面摔了茶盅。第三十九章李逸差點以為白顯再不能來泮宮,不想旬余,人又如常坐在末排的位置上聽他講課。及至下課,白顯拿著拉下的課業來問,李逸忍不住關切道:“傷可好了,家中長輩可有訓斥你?”趙珩壓根就沒挨著學里的板子,韋徹鑾儀衛的腰牌一亮,掌賞罰的司業愣了愣,忙尋了借口將趙珩領到另一間屋內,待確定了身份,司業未因護駕不力而被打已是不錯,哪里還敢有半句多的話。趙珩受罰,不過是對外裝裝樣子。至于家中長輩訓斥……“謝博士關心,已認了高堂的罰,只我一心想出來念書,母親大人拗不過我,還是讓我來了?!?/br>李逸想這一個也是倔脾氣的。如此來附學的背景,又兼著身弱,還鬧出打架的事,只怕是家中早知道白顯年壽不永,這才排了萬難仍由著他來。這么一想,兼之那張記憶中的臉龐就晃在他眼前,李逸忍不住老毛病又犯了,心憐起白顯來。趙珩趁此問李逸:“博士,聽說泮宮重開了騎射課,這頭一會開課,說是極熱鬧,讓所有子弟都去行射禮,博士可是會去?”李逸本想避開這讓他念起舊日場合,奈何郭慎堅持,他不得不應下,“祭酒令我主持射禮?!?/br>白顯原想的就是要觀李逸主持射禮,滿意地點頭,“自當如此?!?/br>午后,學生們陸續牽馬來到兀梁山腳下的演武場。李逸立于舊地,但覺回風動地,秋草萋萋已是蒼綠,他四望山野,恰見遠處一匹烏駿馬飛馳而來,待到了近處,便見那馬額頭正中有一簇白鬃,彷如閃電劃過。白顯身姿筆挺坐在馬背上,他那形影不離的從人與他同騎,白皙羸弱的少年與黝黑健美的異族男子,這畫面構成的沖擊美,令李逸恨不得當場拿起筆來。韋徹當先下馬,單膝跪在高大的烏駿左側,雙手扶護,一副牽馬奴的姿態靜待白顯踏著他的膝頭落馬。那跪姿李逸如此熟悉,仿佛趙深昨日還在同樣的地方侍他騎馬。——泮宮的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