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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良和俞思冕安排,他還真從不管事的。正好俞思冕來救他出水深火熱之中,不由得松了口氣。他們趁來福州,又去了一趟船廠。萬斛船的設計已經完全定下來了,現在已經進入修造階段。莫盡言看著自己的構想逐漸變成現實,就好像看到自己親手栽種的果子慢慢結果成熟,那種成就感是不言而喻的。俞思冕也感到十分高興,這萬斛船不僅是莫盡言的夢想,也是他自己的夢想。他一直想看到萬斛船再次駛出大明海港,如今這大船居然是出自愛人之手,還有比這更美好的事嗎。朝廷正在忙著打仗,負責監督萬斛船建造的欽差也許久沒有來了,但是不妨礙船廠師傅們的熱情。這萬斛船,就算是朝廷不來監督,他們也是極樂于建造的,畢竟這是一個劃時代性的突破。靖難之役持續了三年之久,勝負未分。這個結果在俞思冕的意料之外,又在意料之中,就兵力來說,朝廷遠勝于燕王,就用兵來說,燕王遠勝于朝廷,鹿死誰手,不到最后,誰也不知道。幸而戰火一直都只在北面蔓延,沒有波及至長江以南,南方軍民尚能偷安。俞思冕與莫盡言一直致力于與倭賊對抗,這幾年,倭賊的進犯斷斷續續,但是也沒討到好果子。倭賊來到福建海域,多半會被南騀島的哨卡或關龍飛的海防船隊發現攔截,故而他們對南騀島的哨卡深惡痛絕。曾經有幾次上過南騀島,試圖搗毀哨卡,但都無功而返。哨卡的守衛拒不迎戰,倭賊對著鐵桶一般的石頭建筑束手無策,強攻過幾次,都沒能損壞哨卡半根毫毛。靖難之役曠日持久,不知道哪天才能結束。這一天,鎮東衛指揮衙署來了一個陌生客,對方是乘轎來的,陣仗頗不小,看樣子來頭也不小。莫盡言在衙署里任了個小職,出入自由。那轎子剛落地,莫盡言正好從衙門里出來,便站在門口看著,只見轎門打開了,從里面出來一個身著錦袍的年輕人,那人長得一副好面貌,面若桃李,眼若秋波,不過面相稍稍陰柔了些。那人下了轎,抖了一下袍子下擺,抬頭看了一眼衙門上的匾額,便抬腿往衙門內走。門房趕緊攔下來:“敢問客人要找哪位大人?”衛指揮衙門是軍情要地,閑雜人等不能隨意進入。那人頗有些不屑地抬了一下眉:“我找你們俞昇俞大人?!?/br>莫盡言心中一動,這人口音與俞思冕以前的口音是一致的,不過這些年俞思冕在閩地待久了,也有了些本地口音,故他許久沒有聽到這么純粹的京城口音了。門房道:“請問可有名帖?”那人推開門房的胳膊:“豈有此理!我大老遠跑到這里來,可不是跟你這南蠻子攪和耽誤時間的。耽誤了我的事你擔當得起責任嗎?”這人錦衣玉面,氣勢頗有些威嚴,門房竟有些被唬住了,攔著的手被推開了。莫盡言身形一晃,擋在了那人身前:“這位大人,既然是來公干的,那就請出具相關文書吧,別讓我們下面的人難做?!?/br>莫盡言穿一身普通的棉袍,洗得有點舊了,但是這些年的氣勢卻長了起來,嚴肅起來時不怒而威,倒也將這人唬住了。那人上下打量了一下莫盡言,沒有敢再往內沖,而是從懷里摸出一紙文書,傲慢道:“我有吏部尚書簽署的公文,睜大你們的眼瞧瞧?!?/br>莫盡言拿過來仔仔細細看了一遍,只見落款處蓋了一個篆書鈐印,莫盡言只認出了一個俞字,他心里一頓,這信莫不是俞思冕的家人寫來的?好像俞思冕的爹就在吏部任職。他慢條斯理地看完,將文書折起來還給對方:“原來是京城來的大人,有請。賴六哥,去跟大人通報一聲?!?/br>那門房感激地看了莫盡言一眼,轉身一溜煙跑了。那錦衣男子打量了一眼莫盡言,從鼻孔中發出了一聲輕哼,撩起衣服下擺,跨進了門檻內。莫盡言不以為然,心道,就你這樣的,俞大哥能給你好臉子看才怪。想了想,又踅摸回衙門,看熱鬧去。他剛到接待客人的小偏廳,便聽見俞思冕的聲音冷冷道:“我不認識尊駕,還請回吧。誰放他進來的?”門外的門房嚇得一縮脖子,無辜地看著莫盡言。莫盡言擺擺手,示意別擔心,指指門口,讓他先走。門房感激地看了他一眼,走了。一個聲音接話道:“大哥,你數年音訊全無,不回去盡孝心也就罷了,如今爹爹找你幫忙,你怎么能夠說不認識我?這樣太絕情了吧!”“嗬,是我絕情還是你們絕情?當初我在京城,你們迫得我無處立足,我來到福建,你們還要趕盡殺絕,這些年是不是一直在懊悔下手太輕了?”莫盡言聽見俞思冕笑起來,“我寫信送禮回家,是不是全被你們攔截了?爹大概早就當我已經死了。這時候怎么想起我這個兒子來了?”笑聲中充滿了無限凄涼。“你、你怎么知道是我們……”對方的聲音中充滿了驚慌和恐懼。莫盡言內心大震,顧不得對方還在說什么,直接沖了進去:“俞大哥!”俞思冕有些意外地看著莫盡言:“言兒你怎么回來了?”莫盡言方才出去辦事,已經走了啊,俞思冕實在不愿意讓莫盡言知道自己的爛攤子家事,說出來只能讓他徒添傷感和憤恨。莫盡言走到俞思冕身邊,抓住他的衣袖:“俞大哥,你剛才說的可是真的?當年傷了你的人可是他們?”他一面說,一面冷冷地看著對面站著的錦衣人,左手不由得捏成了拳頭。對方感受到他的殺氣,不由得退后了一步。俞思冕將手蓋在莫盡言手背上:“言兒,別激動。別人做得出骨rou相殘的事來,我們不必背這種罵名,自會有天收他們?!?/br>莫盡言有些難以置信地看著俞思冕:“你是說,他是你的兄弟?”俞思冕搖搖頭:“從血緣上來說,有那么一點關系,但是我的兄弟自始至終,就只有你一個?!?/br>莫盡言深呼吸了一口,努力使自己的怒氣平復下來,他伸出手,指著門口對那人說:“閣下怎么來的便怎么走吧,當心我忍不住殺人?!?/br>對方退縮了一下,又伸直了脖子:“我憑什么要聽你的,你算個什么東西,這是我們俞家人的事?!憋@然沒將莫盡言的威脅當回事。莫盡言怒極反笑:“你們俞家人?抱歉,俞思冕已經入贅到我家了,現在跟著我姓莫。跟你俞家沒有半點關系,請滾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