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董三三去買菜，李粥粥下廚，做了半桌子江一愛吃的，半桌子董三三愛吃的。吃完飯董三三去遛楚弗，說是遛其實就是抱著貓上小區花園里散散步，江一留下來洗碗，李粥粥看江一洗。江一和董三三平常都不開火，廚房很久不用，抽油煙機上油膩膩的沾了一層灰。江一想，李粥粥這么愛干凈，不知道他做飯時覺沒覺得臟。沉默了一會兒，李粥粥沒話找話，聽說董三三要走了。江一把洗好的碗控干水，放在櫥柜里，他不太想聊這個，但是也說不出什么原因，后來就點點頭。李粥粥繼續問那你還在這里住嗎？還是要搬家？江一說搬，房子找好了，也是跟人合租。李粥粥驚訝，你要跟不認識的人合租啊

他真煩，江一心想，李粥粥的所有話題都是他不想聊的。江一一向走一步算一步，他不太樂意去思考生活中突然少了董三三多了一個陌生人之后什么樣，不想去思考要怎么跟新室友相處，早上洗漱的時候要不要打招呼，吃早餐的時候要不要客氣的多備一份出來，在客廳一起看球的時候會不會順便一起喝個酒，李粥粥就偏要知道這些，江一越不想思考的，他就越想知道。

李粥粥說要不然你別搬了，咱倆一起租這里。江一說你神經病把你一年能住夠一個月嗎？李粥粥說沒關系，我想跟你一起租。江一翻白眼，有關系，我不想。

董三三回來，李粥粥躺沙發上放空，江一坐在他旁邊看雙紅會重播，李粥粥就一直看天花板，偶爾看一眼屏幕。董三三在旁邊坐下沒說話，江一問她貓呢，董三三說跑了。江一就沒繼續往下問了，電視機里裁判吹哨，比分他之前就知道了，曼聯2：1利物浦，紅軍這賽季爭四無望。

李粥粥突然說，江一，我想追你，你能做我男朋友嗎江一看了眼董三三，董三三沒什么反應，正一只手抱著膝蓋，另一只手滑著手機屏幕看車票。江一想了想對李粥粥說，行，那咱倆試試吧。

董三三第二天就收拾了去車站，李粥粥和江一送她，李粥粥很膩歪，要拉江一的手，要和江一穿顏色一樣的外套，董三三始終沒怎么講話，李粥粥就一直傻笑。董三三進站之后江一問他笑什么，李粥粥就厚著臉皮說，看見你就高興。江一沒那么高興，他很愛董三三的，他沒答應跟李粥粥交往的話，可能會一樣愛他們兩個，但是對江一來說，談戀愛可能沒那么重要，起碼沒有朋友重要。

搬家的大小事宜李粥粥全程指揮，李粥粥獨自在國外，生活技能點的很滿，江一也幫不上什么忙，干脆就甩手掌柜，坐在新家的沙發上等李粥粥帶著他的全部家當挪過來。開門聲響起來的時候江一才意識到不好，趕緊把沙發上的零食袋扒拉進了垃圾桶里。彭樹戴眼鏡，站在門口有些尷尬，看了看非常端正的坐在沙發上的江一，有點猶豫的問他是不是薛巖朋友。江一就很乖的點頭。彭樹把門關上，又問他東西都搬好了嗎？有沒有需要幫忙的？江一搖頭，彭樹笑了，說他都不說話。江一說，不知道說什么，還不太熟。彭樹點了根煙，說你可以先問下我叫什么。江一稍微皺了下眉說，我知道你叫什么。

彭樹剛吸了一口，體貼的把煙掐了，覺得江一有意思，繼續打開話題，聽薛巖說你對我門上貼的海報感興趣，平?？辞?？江一撒了個謊，不太看，就覺得那個海報挺帥的。彭樹逗他，有我帥么？

江一的臉立刻就紅了，他平常很貧，嘴也賤，但都是對很熟的朋友，本質上他其實是一個很害羞的不會社交的男孩子，李粥粥這么問他，他翻個白眼就了事兒了，彭樹這么問他，他就只知道臉紅。

人生第一次，江一無比希望李粥粥立刻出現在他面前救個場。

可是彭樹沒有放過他的意思，非得問出個所以然來。江一別扭的不行，最后硬著頭皮擠出來一句，杰拉德比你帥。彭樹笑出聲，還說不看球？江一沒答，李粥粥正指揮著搬家師傅們風風火火的抬著東西進來，瞥見彭樹和江一說話不太高興，拽著江一出去吃飯。江一和彭樹說東西先放下下午回來收拾，彭樹說好，看江一要走又點起了一根煙。

李粥粥非要去胡大吃口水蛙，江一不太想去，要排很久的隊，又給不出什么其他建議，只能李粥粥指哪兒打哪兒，坐在門口小板凳上吃餐館發的冰棍，頂著太陽等叫號，吃著吃著江一就笑，他想起以前跟李粥粥在院兒里的大樹底下，也這么吃冰棍兒等家里喊吃飯，江一mama從香港嫁來大陸，做的一手好粵菜。南方菜太精致，不那么容易填飽倆人在北方成長起來的胃，一籠蝦餃吃完就遞回廚房，二十分鐘之后一屜新的又擺回飯桌。李粥粥嘴甜，吃飽喝足就開始吹江一mama的廚藝，江一mama笑呵呵的又從冰箱里拿冰棍給他倆吃，之后李粥粥回家，江一送他到小區門口，李粥粥家里的司機就等在不遠處的路口，兩個小朋友互相說再見，約好明天一起上學。

陽光打下來的一道縫隙把江一和李粥粥隔開，有一小截光束映在他的小拇指上，江一看著線那邊的李粥粥，覺得離他很遠又很近，他伸出手捏了捏李粥粥的那根小指，對方回過頭，短暫的受寵若驚過后耳根不可察覺的泛了紅，他把凳子搬得離江一又近了些，把頭靠在江一肩膀上玩手機，那道陽光就從李粥粥的小指上轉移到了他的眼睛里。

江一盯著李粥粥看了一小會兒，覺得好像和他談戀愛也沒有那么可怕。

第4章董佳琪（一）

李粥粥五天假期還沒過完，董三三就來了電話。

老三自殺了，董三三說，語氣沒什么起伏。

李粥粥忙又請了幾天假，草草和江一收拾了一下新家就買了票去找董三三，甚至沒來得及和彭樹打招呼。在火車上的時候江一說，董三三一直很羨慕老三的，為什么這樣一個被所有人喜歡的小女孩會自殺呢？李粥粥說也不是被所有人喜歡，起碼董三三就不喜歡她。

不是的，江一說，董三三不說，但是董三三很愛她的。

江一忽然覺得有些疲憊，他敏感，有著文青都有的臭毛病，可李粥粥這個人直來直去的，別人怎么說他就怎么信，他不愛揣度言語字面意思下的另一層含義，這不是什么壞事，只是江一不是這樣的人。

從北京到董三三的老家坐高鐵只需要兩個小時，江一記得他們以前一起上學的時候，放假去董三三老家玩兒，那時候買不起高鐵票，他們仨晃晃悠悠坐很久的綠皮火車。車窗可以打開一部分，但車廂里還是熱到爆炸，董三三抱著巨厚的一本讀得高興，扎不進馬尾的碎發汗涔涔貼在脖子上，校門口文具店五塊錢買來裝電池的小電扇支在桌子上吹著她紅撲撲的臉。江一把下在MP4里的伊斯坦布爾之夜翻來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