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去柳家問問看吧?！绷揖褪橇Q春家，他們家在城里有兩家米行，是最有可能把糧食借給他們的?！傲也皇悄銈兊挠H戚嗎？那柳家的公子，平日里和你常有來往?！?/br>
殷梅笙可沒有忘記早上和柳鳴春打架的事，要是換了平時他絕對不會過去求他，而且他這一輩子也沒求過什么人。但是到了這種緊要關頭，他也來不及去想那些面子的事。也只好硬著頭皮，去柳家借米了。

柳鳴春的母親是殷梅笙的姨母，其實她和早已去世的夫人長得有幾分相像，因此殷梅笙有點怕看到她。他不想再想起和母親有關的回憶，每每想起都會傷心。她看見殷梅笙過來，顯得非常高興，問家里怎么樣了，是想留在城里還是躲到城外去。殷梅笙將家里的準備一一都跟她說了，讓她放下心來，然后才說起他替官府過來借米的事。

柳老爺也在客廳，一直在一旁捧著茶盞，聽見借米的事情不由得眉頭一皺。他本想一口回絕此事，但是夫人有些生氣的給他使了個眼色，他也就把冒到嘴邊的拒絕又咽了回去，一聲不吭。原本寬敞的客廳因為柳老爺的沉默而尷尬起來，柳夫人向梅笙陪了個笑。

“你在客廳里候著，我和老爺商量商量?！?/br>
柳夫人把老爺拽了出去，客廳里面頓時安靜下來。殷梅笙手搭著茶杯的瓷蓋，溫熱的茶杯一點一點的變涼了。

“你來我家干什么？”

柳鳴春從客廳外晃進來，坐在殷梅笙的對面瞪著他。殷梅笙想起早上他落在自己鼻子上的那一拳，忽然覺得鼻子有點痛。

“反正不是找你?！?/br>
“這是我家?！?/br>
“我知道?！?/br>
兩個人在客廳里邊面面相覷。殷梅笙看柳鳴春什么事也不干，就是坐在那兒盯著自己，感覺很不痛快。

“若月呢？”

“在我家，怎么了？”

“沒怎么，我不能問？”

殷梅笙捺住心中的煩躁，“你別惹我?！?/br>
“哦，好大的脾氣?！绷Q春冷笑起來，“不然怎樣？像早上那樣打我？”

“是你先動手的?！?/br>
兩個人沉默下來，殷梅笙煩躁的往外面看了一眼。窗外暮色四合，他已經在這里等了一個多時辰。就在他打算起身，再去找柳老爺說情的時候，柳夫人從門外邁了進來。

“去提米吧?！?/br>
柳夫人喜氣洋洋的，是一副得勝者的姿態。

殷梅笙喜出望外，恨不得直接對自己這位溫柔識大體的姨母磕個響頭。柳夫人看到柳鳴春也在場，不由得驚訝，“你怎么也回來了。中午去哪兒了，怎么不回來吃飯？”

“去看了下小蓮，小蓮醒過來了?！?/br>
“你別成天往人家里跑，省得街坊鄰居議論?！绷蛉送Q春的額頭上戳了一下，“她沒什么事吧？”

“沒事，沒事?！闭勂鹦∩?，鳴春有些心不在焉，他不希望母親撞破他的心事，但是又疑心她已經知道了，“你們聊吧，我先回房去了?！?/br>
“站住?！绷蛉藢⑾肓锘胤块g的鳴春喝住，“你額頭怎么了，怎么一塊青？”

殷梅笙心里咯噔一下。

“沒什么，自己不小心碰的?！?/br>
“整天冒冒失失的。去，幫你哥哥把米送到城墻根去，快去快回?！?/br>
“他自己去不行么？讓老劉和他去也行啊?！?/br>
“老劉忙著收拾東西，全府上下現在就你一個閑人，別討價還價！”

被柳夫人這么一通數落，柳鳴春沒辦法，只好跟殷梅笙去倉庫提米。柳家的米倉地勢較高，但是為了預防萬一，還是將米搬到了更高的樓上。兩個人騎著馬走在路上，相對無言，誰也不愿意先開口。柳鳴春使喚伙計搬了兩車大米，用黑布裹得嚴嚴實實的，生怕在路上被人搶了。

“剛剛謝謝你了?！?/br>
兩個人這么僵持下去也不是辦法，殷梅笙率先打破了沉默。

“謝什么?！?/br>
“你頭上的傷口，你沒說是我干的?！?/br>
“切，又不是小孩子了，誰還告狀？”

兩個人在路上又沉默的走了一會兒，柳鳴春忽然開口問道，“你們是什么時候開始的？”

其實，只要邁過了一開始的那個心坎，現在反倒是好奇和不爽多些。好奇的是這原本毫無交集的人是怎么發展成今天這種關系的，不爽的是他們竟然瞞著自己，自己壓根就不知道。

“誰？我和若月？”

“少裝傻?！?/br>
“變成現在的關系，是兩個月前的事?！?/br>
“是你強迫他的嗎？還是你哄騙他的？”

“干嘛總把我想得那么不堪？”

“不是嗎？之前明明他很討厭這種事，開他兩句玩笑就要和我翻臉?，F在倒好，和你親熱得像夫妻一樣，還把我蒙在鼓里，我簡直是傻到家了?！?/br>
“強迫算不上，哄騙有一點吧?！币竺敷仙羁痰姆词≈约?，“不過他不是故意瞞著你的，他一開始也不知道我的真實身份，你知道他眼睛看不見的?！?/br>
“偽君子，虛偽的小人。衣冠禽獸?！?/br>
殷梅笙笑笑，沒說什么。

“你什么時候喜歡上他的？在讀書的時候？虧你能裝得那么正經?！?/br>
“在畫舫飲酒那一次，還是你邀請我去的?！?/br>
“……?！?/br>
兩個人在路上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很快就把米運到了城墻根下。天色黑下來之后，空曠的大街安靜得可怕，滿地狼藉。城墻上點著火把，有人影在城墻上竄來竄去，給人一種張惶的不安感。趙大人看到殷梅笙竟然真的借來了米，示意他們趕快上來，把馬車一塊兒趕到城墻上。

那些來不及逃到城外去的百姓都躲在這里，三五成群的坐在地上。大人們大多沉默著，可以聽到小女孩在小聲的哭。

“梅笙，你過來！”

他將米交接給差人看管，鳴春趴在城墻上，一臉激動的喊他過來看。他走到墻邊，看見城墻外已經變成了一篇汪洋，淹沒了那些原本錯綜的河道。城郊的農田和房舍都已經被洪水淹沒了，依稀能辨認出水中有幾棵樹的樣子。

“今晚怕是挨不過去了?！壁w大人嘆氣，“從剛剛日落時起，水便漲得越來越快，越來越高。雖然已經把進城的水閘關了，但水很快還是會通過其他的溝渠灌進來的?！?/br>
“現在還能回去嗎？”鳴春急了，他剛剛和梅笙過來的時候街上一個人都沒有，沒想到情況已經這么嚴重。同時也有點后怕，得虧他們來得早了一點?！拔夷镞€等我回去吃晚飯呢?！?/br>
“先在城墻上待著吧?！壁w大人勸道，“這水不定什么時候就沖進來，你們最好不要下去走動。這水若是真的漲起來，一下子就能將你卷走了?！?/br>
鳴春責備似的看了殷梅笙一眼，怪他將自己卷進了麻煩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