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況且嚴宵寒是什么人,從小被元泰朝第一權宦段玲瓏言傳身教,十幾歲就進了北衙禁軍,侍衛御前,后來更是成了橫行朝野的飛龍衛欽察使。勾心斗角,玩弄權術對他來說就像吃飯喝水一樣,已經成了本能。察覺到長治帝態度變化,他在“哄皇帝”這方面稍微用了些心思,果然,現在長治帝又對他和顏悅色、倚重非常了。傅深不得不承認,在“坑蒙拐騙”這方面,嚴宵寒確實比他強太多,是個學不來的本事。今天下午如果入宮面圣的人是嚴宵寒,說不定能把長治帝忽悠得回心轉意。“皇上對這事執著的很,恐怕不會輕易罷休?!?/br>嚴宵寒聽完傅深轉述,對于“他能說服長治帝”這個想法表示拒絕:“皇上的性子,你應該也看出來了,經不起刺激,又好高騖遠,在潛邸時好歹知道怕,懂得收斂;一旦坐擁天下,就唯我獨尊,偏執過頭了?!?/br>平庸不可怕,眼高手低才可怕;蠢也不可怕,自作聰明才可怕。“他沒有太上皇的魄力,卻要學太上皇的手段。以前在江南時重用北方舊臣,如今為了平衡,又有意抬高江南士族,”嚴宵寒道,“除此之外,還有國威的問題、江南的安危問題……在西征這件事上,皇上和江南士族的立場是一致的,所以勸不動,勸多了他還要跟你急眼?!?/br>傅深皺眉:“沒別的辦法,只能由著他胡來?”“除非泰山地震,或者天象異常,否則這事很難轉圜?!眹老糁粚右路?,摩挲著他肩頭,“顧山綠提醒的有道理,你現在是很多人眼中釘,不管這事最后成不成,他們都要想辦法尋你的錯處,甚至借機牽連皇后和太子,你自己一定要小心?!?/br>“我知道,”傅深感嘆道,“看來延英殿也攔不住他作死啊?!?/br>“飯要一口一口吃,新政也要一步一步來,心急什么?!眹老焓职醋∷拿夹?,“來,別皺眉了,笑一個?!?/br>“大半夜的,又發什么瘋呢?”傅深面無表情地道,“不笑。要不你給我笑一個?”“乖,就笑一下,”嚴宵寒誘哄道,“你今天讓我苦等了一下午,總要給點補償吧?”傅深被他這么胡攪蠻纏一通,天大的愁緒也散了,他原本還想多板一會兒臉,結果自己先撐不住笑了,在他胸口露出的一小片胸膛上點了點:“無賴?!?/br>嚴宵寒理直氣壯地道:“好漢無好妻,賴漢占花枝?!?/br>“花枝”險些顫成一根打狗棒。等傅深好不容易喘勻了氣,嚴宵寒連人帶被子地把他往懷里一抱,惡狠狠地宣布道:“我要糟蹋你?!?/br>“哈哈哈……”情況果然如他們所料。沒過多久,長治帝在延英殿上提出征討西南,除了北境邊軍還站在傅深這邊,其他四十幾個殿臣,甚至連嚴宵寒都同意了皇上的提議。有了這么一出,外人看他們倆的眼神又多了一層深意——北伐時北燕軍和天復軍還像模像樣似地共進退,這才過了多久,兩人的面和心不合就已經擺上了臺面。江山易改,本性難移,jian佞就是靠不住。次年春天,靖國公傅深奉命率十萬大軍,南下出兵征討西平郡王段歸鴻。這次隨他出征的不是舊部北燕鐵騎,而是一支經過擴充的朝廷軍,主力是收復中原時趙希誠所統領的江南軍。依舊是京郊黃金臺上,旌旗獵獵,戰馬嘶鳴。長治帝親至城外為大軍餞行,一如當年元泰帝率文武百官送少年將軍北上抗敵,看似充滿壯志豪情,實則都在冷眼旁觀。嚴宵寒就站在離長治帝不遠處,目光逐一掃過各位大臣,最后落在長治帝略微發福的背影上。他沒有表情,顯得神色冷淡,不過這么看起來,反而比滿臉故作感慨的君臣們更真實一些。傅深遠遠地投來一瞥,兩人的目光在半空相接,嚴宵寒輕輕地點了一下頭。他模糊地感覺到,堅固的盔甲之下,那人好像是笑了。臨行的前一晚,嚴宵寒對傅深說:“你只管安心南下,后方有我給你守著,什么都不用擔心?!?/br>那時候傅深也沒說話,只是一笑,扳著他的下巴親了下來。似乎一無所知,又好像已經洞察了真相。春風席卷過曠野,嚴宵寒目送著漸行漸遠的帥旗,在心中默默地補完了昨晚的未竟之言。等你回來,我會還給你一個干干凈凈的朝堂。第74章不眠┃這不就是“莫須有”么?盛夏將過,溽暑漸消,為預備長治帝九月下江南,嚴宵寒被指派先行趕赴金陵,安排行宮防衛等一干事宜。臨行前一天,他與魏虛舟等人交接完公務,回家坐在廊下,看下人們忙進忙出地收拾行李,游手好閑又百無聊賴地撥弄身邊一從雪白的繡球花。天邊的夕照灑落一地金光,嚴大人臨風嘆了一聲,總覺得自己再這么下去,一開口就要吟出諸如“斜暉脈脈水悠悠”之類的詞句。傅深遠征西南已有三個多月,嚴宵寒倒是不擔心他的安危,只是覺得想得慌。分離漫長,相思煎熬,在金陵時已嘗夠的滋味,如今又要回頭重新嘗過,也就是他耐性好,理智尚存,否則還管什么長治帝,早下撂挑子千里尋夫去了。“老爺!”管家從庭院另一頭快步走來,手里拿著一封薄薄的信,雙手呈上,道,“老爺,方才有軍吏登門傳書,說這是剛從西南帶回的國公爺的家信?!?/br>嚴宵寒的手劇烈地一哆嗦,繡球花瞬間被揪禿了一塊,搖落一地白花。他耳朵里充斥著自己的心跳聲,面上勉強鎮定地道:“拿來我看?!?/br>信封很薄,封口嚴實,里面只有一張薄透的紙箋,嚴宵寒往外抽時都怕自己手勁太大把紙給撕了。為什么只有一張紙?當年那“吾妻安否”四個字還重重地烙在他心里,這一次萬水千山之外,他又會寫什么?等打開那疊了兩折的信紙,嚴宵寒保持著舉信的姿勢,整個人徹底僵住了。這是什么玩意?沒有只言片語,只有一團鬼畫符似的黑乎乎的墨跡。嚴宵寒瞪著眼看了半天,才憑借著自己貧乏的想象力,跟上了傅深天馬行空的筆觸。黑的是背,白的是肚皮,前面伸出來的是嘴,后面翹起來的是爪子,上面旁逸斜出的幾筆是……翅膀?那也不對,什么玩意有四只翅膀?傅深好歹是個世家公子,書畫就算不能傳世,總得讓人看出畫的是什么,這能貼出去辟邪的一大團黑算怎么回事!嚴宵寒完全沒意識到,自己一邊啼笑皆非一邊咬牙切齒的模樣在別人眼里可能比畫還嚇人,他就像個被新奇玩意兒吸引住的小孩子,全神貫注地尋找答案,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