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旨吧,我沒事,已由北燕軍軍醫診治過了,不必勞動太醫?!?/br>京中傳言靖寧侯剛愎自斷,軟硬不吃,果真如此。隨行的飛龍衛軍醫沈遺策往前一步,出于醫者仁心,打算替上司勸一勸這位固執的將軍??蓢老⒖烫种棺?,示意他先等等,那不經意間流露出的神情,活像在對付什么棘手的猛獸。“陛下掛念侯爺的傷勢,我等今日前來,就是為了讓陛下安心,”嚴宵寒直視著傅深的雙眼,緩慢道:“能得侯爺信賴,想必北燕軍那位軍醫醫術十分精湛、我不是擔心誤診,只是侯爺的傷十分要緊,多找幾個大夫看看總歸沒有壞處,侯爺覺得呢?”傅深抬起眼皮,與他對視。嚴宵寒碰到了那寒鐵似的目光,心下一凜。他忽然生出一種奇怪的錯覺,好像傅深是在透過他,冷冷的注視著另外一個人。片刻后,傅深垂眼,隨手攏了一把散亂的長發,有氣無力地伸出一只手,示意嚴宵寒扶他起來:“來都來了……請吧?!?/br>傅深確實燒的厲害,剛才又摔了一下,身上哪哪都疼。他其實不是那么嬌貴的人,可嚴宵寒見多了“弱柳扶風”的高官權貴們,下意識地也把他當個易碎的花瓶對待。他將傅深扶起來,自己側身在床邊坐下,怕床頭硌到傷處,便伸出一條手臂墊在他身后,虛虛地摟著肩膀防止他滑下去。恰好因為挪動,傅深的頭發又散了,嚴宵寒替他把頭發別到耳后,這樣一來,傅深大半個身子都靠進了他懷里——靖寧侯大概覺得這個墊子比床頭軟和,也不計較嚴宵寒本人有多可惡,挪挪蹭蹭地挑了個舒服的位置躺好。這個姿勢對于“死對頭”來說未免顯得太親密,好在沈遺策只關注傅深的病情,沒注意他家那位百官聞之色變的欽察使貼心地將被子拉起來把靖寧侯囫圇裹住,靖寧侯則在被子底下放松了緊繃的腰背,把全部重量都壓在了嚴宵寒身上。“皮rou傷口愈合的很好,發熱是因為外感風寒。侯爺有傷在身,體質不如從前,務必注意不要受涼,也不要用寒涼之物和發物。臥房里要防寒防濕,秋日漸涼,炭盆和熏籠該早早點起來……最重的傷在膝骨和筋脈,侯爺恕罪,這傷需得慢慢調養個三年五載,方有望恢復一二,只是……日后站立行走上恐怕有些困難?!?/br>沈遺策替傅深放下挽起的褲腿,收回脈枕:“我替侯爺寫副方子,先治風寒。至于腿腳上的傷,依舊按北燕軍醫的方法治著,容在下回去后與太醫院御醫們再商議琢磨,集思廣益,或能想出更好的辦法?!?/br>傅深忽地吸了口涼氣:“嘶……輕點!”沈遺策:“嗯?”“不是說你,”傅深活動了一下被嚴宵寒攥的生疼的肩膀,客氣道,“沈先生費心了?!?/br>“不敢當,”沈遺策側身,“在下醫術不精,未能為侯爺分憂,實在慚愧?!?/br>傅深:“無妨。傷成什么樣我自己心里有數,盡人事,聽天命而已?!?/br>嚴宵寒扶他躺回去,神色莫測,他天生一副款款溫柔的好相貌,從臉上一點都看不出來剛才把鐵骨錚錚的傅將軍掐的抽冷氣的人就是他。“把藥方拿給侯府下人,叫他們煎藥。缺什么藥讓人出去買,沒有就到我府里取?!?/br>沈遺策朝傅深行了一禮,領命而去。屋子里終于只剩他們兩個人。嚴宵寒拉過一張圓凳,離他遠遠地坐下:“你的腿……?”“剛不是說了么,就那樣了,”傅深伸手,“給我倒杯水?!?/br>嚴宵寒皺眉:“涼的?!?/br>“涼的也要,不然渴死么,”傅深道,“同理,腿斷了也得活著,我還能為了這事上吊嗎?”嚴宵寒無言以對,只好把杯子里半杯殘茶潑了,倒上一杯新的遞給他:“陛下放心不下,特意讓我帶人來驗傷?!?/br>傅深:“那他老人家可以放心了?!?/br>嚴宵寒不客氣地道:“我看未必,你這不是還能喘氣么?!?/br>傅深用一種“你又無理取鬧”的表情看著他。“我總覺得這一切不是真的,”嚴宵寒問,“你真沒留后手,或者故意放假消息?”傅深反問:“你為什么會這么想?”嚴宵寒:“因為你生了一副聰明相,看臉應該干不出這種傻事?!?/br>“是真的,”傅深搖了搖頭,“明槍易躲,暗箭難防。你覺得我不會中招,焉知不是你把我想的太神乎其神了?”嚴宵寒沒想到他的自我評價這么低,一時愣了。年少從軍,立下赫赫戰功,傅深的存在似乎就是為了打破“不可能”。靖寧侯和北燕鐵騎,在很多人心中已經是不敗神話,這個形象太過深入人心,甚至連嚴宵寒都有了錯覺。可他不過是個普通人,沒有三頭六臂、銅皮鐵骨,血rou之軀難以抵擋一塊從天墜落的巨石。“回京路上,我在茶鋪里跟人聊天,聽他們說京城流傳著一句歌謠,叫做‘傅帥在北疆,京師乃安寢’?!备瞪顕@道,“說來可笑,我在北燕待了七八年,自以為建功立業,保境安民,狂得連自己姓什么都忘了,到頭來才知道,原來我不僅讓韃子和柘人睡不著覺,連那位都被我攪合的不能安寢……”嚴宵寒道:“既然你都想通了,為什么不干脆點,把兵權交出來,安心回家養老種地。當個富貴閑人,不比征戰沙場,或者在京城勾心斗角強多了?”“快得了吧,”傅深嗤笑,“咱倆是第一天認識嗎?嚴兄,我以為咱們怎么著也算交淺言深,你還跟我來這套?”他低聲道:“東韃賊心不死,柘族虎視眈眈,朝中有多少人被這十幾年升平迷了眼。我如果現在走了,以后誰來接管北燕鐵騎,誰還肯在邊防上花功夫?到時候兵臨城下,倒霉的都是無辜百姓……”“那又關你什么事?”傅深猛地抬眼。嚴宵寒冷冷地道:“陛下忌憚你,朝臣猜疑你,那些愚民只會跟風瞎嚷嚷,你成了今天這樣,有人念你的情嗎?自己連容身之地都快沒有了,還有閑心胸懷天下——不覺得諷刺嗎,傅將軍?”這話說的冷心冷情,大逆不道,可出乎意料地,傅深竟然沒有反唇相譏。嚴宵寒看著他垂眸沉思的側臉,忽然清晰地意識到,以往傅深身上那種少年張揚、銳利奪目的鋒芒,正在不斷地黯淡下去。被病痛、被風霜塵埃,或是被一些別的什么……徹底消磨了。他們之間隔著一段距離,態度卻比先前相依相偎時要坦誠得多。嚴宵寒和傅深之間確實有不合,卻遠非外界傳言中的互看不順眼。他倆少年相識,所謂“死對頭”不過是順水推舟的一個誤會,一個是手握兵權的重臣,一個是天子心腹,關系太好反倒惹人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