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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昌海會意,領著殿中宮人倒退出去。 宋弘想起近來進宮時黃門們有意無意的巴結和同僚們的玩笑,心弦瞬間緊繃了起來。 劉秀語氣柔和,幾如閑談:“卿年齒幾何?膝下可有兒女?” 宋弘垂首道:“臣四十有六,兒女皆無?!?/br> 劉秀惋惜地噢了一聲,“可有納妾?” 宋弘搖頭。 郭圣通知道接下來劉秀就該說起劉黃了,她也緊張起來,手心里瞬間泅滿了汗,還不敢叫劉黃發現。 “諺言貴易交,富易妻,人情乎?” 劉秀在婉轉地問宋弘既膝下空虛,又未曾納妾,可愿另娶否? 郭圣通的心一下子跳到了嘴邊,輕柔的風聲、滴答的刻漏聲都變得喧噪起來。 她想,她尚且如此,劉黃只怕緊張的更厲害。 所以,她不敢看她。 殿里靜寂的嚇人,氣氛凝重到郭圣通覺得自己都在戰戰兢兢地等著宋弘那把刀落下來。 宋弘很快作答道:“臣聞貧賤之知不可忘,糟糠之妻不下堂?!?/br> 話說到這里,為了劉黃湖陽長公主的顏面,已經沒有往下說的必要了。 劉秀話鋒一轉,問起了宋弘在軍政上的見解。 郭圣通無心再聽。 因為劉黃整個人都呆住了。 郭圣通設想了千百種劉黃被拒絕后可能的反應,和自己要怎么做。 但決沒想到她會一言不發地坐在那,一副心如死灰的樣子。 晨間彌漫在她身上所有的希望,在那剎那間被洶涌而上的洪水淹沒。 劉黃覺得眼前的一切忽地失去了顏色,耳邊什么也聽不到。 颶風在她心底咆哮,像刀子般割過她的心,冰涼刺骨。 她木然地坐在那,覺得自己可笑又可悲。 忽地,一張手帕輕輕地落在她臉上。 她收緊情緒。 是皇后,她的弟媳。 “大姐,沒事的,沒事的……” 大抵是如珠如寶地被捧在手心里長大,她這個弟媳全不會安慰人。 傻孩子…… 這個時候就該幫著罵宋弘沒眼光或者說比他更好的多的是啊。 劉黃想朝她笑笑,告訴她她沒事。 但是怎么這么難呢? 長到這么大,第一次覺得笑是件難事呢。 “臣告退?!?/br> 外邊那道清朗悅耳的聲音又響起了。 他要走了??? 痛到了極限后,疼痛也變得遲鈍起來。 她又笑的出來了。 劉秀的臉又從屏風旁出現了,他有些無奈地道:“大姐,這事成不了啊?!?/br> 他擠出笑容來,故作輕松:“也無妨,朝中俊杰多不勝數。何況,大姐這般品貌,一旦說愿出嫁,朕真怕……” 劉黃掃了一眼滿臉緊張的郭圣通,低笑道:“這才是對的啊?!?/br> 她聲音太低太輕,郭圣通和劉秀都沒聽清。 只是,還不等他們問她,劉黃就霍然起身朝外跑去。 郭圣通要叫人追她,被劉秀攔住,“大姐也不是小孩子了,你不用如此緊張。 足夠傷心了,反而就看開了。 這是好事?!?/br> 郭圣通瞪他:這是什么理論? 不知道愛而不得才最是傷人嗎? 女子哪有男子那般理性? 但他有一句說的沒錯,劉黃不是小孩子了,她想做什么郭圣通都不該阻攔她。 有的事,不去做,永遠就都有無限可能性在那。 失敗了,才能死心。 她望向早已望不著人影的殿門口嘆了口氣。 劉黃跑的很快。 風聲在她耳邊呼嘯著。 多少年沒這樣跑過了? 她不記得了。 她一面跑一面哭。 但望見宋弘的身影后,那淚意就縮了回去,笑容爬上了她的嘴角。 她叫住宋弘,徐徐上前,開門見山地問他:“大司空不喜歡孩子嗎?” “喜歡?!彼麥睾托Φ溃骸肮鞯钕率窍雴柍紴槭裁床患{妾也不另娶嗎?” 劉黃深吸了一口氣,緩緩點頭。 “臣娶臣妻時,曾許諾這一生不離不棄。既臣妻未曾毀誓,臣豈可不義?” 他的語氣依舊溫和,但落在劉黃耳朵里卻像一桶冰水澆下。 她知道,宋弘這是在叫她知難而退。 他已經明白了她的心意,但是他所有的溫柔只給他的發妻。 他清雅的面容漸漸結上了冰,“公主殿下若無事,臣便告退了?!?/br> 非常幸運的是,在這一刻,她的情緒得到了很好的控制。 她得體而優雅地笑著點了點頭,仿佛這一切只是她的臨時起意。 她終于保住了最后一點可笑的自尊。 宋弘走后許久,她開始慢慢地往回走。 她不能就這么出宮,還得叫文叔夫妻倆放心。 她很想哭。 但是,她已經不能哭了。 她極力遏制住著股情緒,直到呼吸都不暢。 她想,她真是傻極了。 就因為自己是公主,就因為自己還有幾分容貌,便自信宋弘是不會拒絕她的嗎? 可她又想,她眼光還真是好。 一見鐘情瞧中的都是這般有情有義的男子。 有幾個能像他這樣,膝下空虛卻既不納妾也不另娶。 做他的夫人,一定很幸福吧。 她回到卻非殿時,已經徹底從那股不可控的痛苦中掙脫出來了。 她裝了會失落,就開始抱起劉疆逗弄。 等從卻非殿出來時,就連她自己都以為她好了。 直到從朱雀門下經過,她回眸望去,看到卻非殿前的望樓上窗紗依舊束起,那股細細密密的疼痛又潮水般地涌上來。 她終于哭了。 ………… 夜里睡下后,郭圣通仍是不安:“大姐會不會還在哭?” 劉秀想笑:“你怎么就把大姐想的這么脆弱?” 郭圣通被他說的有些火大,她一直相信,就算強大如呂后,也是有極其脆弱的一面。 因為,她也只是人,普普通通的凡人。 但很顯然,劉秀不這么想。 他覺得劉黃即便有些強顏歡笑,但也很快能恢復過來。 “傷心一段時日,也就忘卻了?!?/br> 郭圣通想起望樓上心下浮起的強烈不安,覺得如何都不能就這么不管了。 她連著半個月都把劉黃叫進說話。 但真如劉秀說的那樣,劉黃只短暫地消沉了幾天,便振作了起來。 郭圣通甚至有種錯覺,仿佛她那點失落都是因為被拒絕傷了自尊。 可—— 不是,不是。 郭圣通能肯定。 因為她前世也是和劉黃一樣,她也一見鐘情過。 廢后后,她極力讓自己過的很開心。 但究竟如何,她心里再清楚不過。 要努力讓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