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

    仿佛良心被剖成兩半, 放在對稱的天平上被火炙烤一樣！

    然而當毛毛抬起腦袋, 用濕漉漉（并沒有）的眼神看向她的時候，天平一下子歪了。她像個維護孩子的母親一樣出口辯解：

    “毛毛、毛毛還小呢……”莉齊自己也覺得心虛氣短, “你們看它rou乎乎的小爪子, 和它肥短的身材——”

    簡直睜著眼睛說瞎話，金剛狼都聽不下去了！這身材哪兒稱得上肥短？瞧這四條腿, 多么矯健有力！更別說爪子——

    復仇者們齊齊沉默。此刻，他們都聯想到了金剛狼用來廝殺敵人的合金爪子。

    莉齊嘆了口氣。

    她走過去，蹲下身，把毛毛的一只前爪放在自己的膝蓋上：“以后不要這樣了, 毛毛?！?/br>
    看它不出聲，她摸摸那只涼乎乎的掌心小rou球，鍥而不舍地問它：“好嗎？”

    毛毛的喉嚨里發出一聲古怪的低咆。

    毛毛其實心里有點委屈。它甚至想辯解：不是他故意要搞破壞，是那個莫名其妙的小鐵人和發了瘋的花毯——

    不不不，那樣一點也不硬漢！

    所以它選擇沉默。沉默使狼莊嚴。

    金剛狼一動不動，片刻后它的另一只前爪也搭上莉齊的膝蓋。

    它往她的掌心干脆地一拍，像在說“deal”（成交）。

    莉齊差點迎風流淚。她像第一次看到小孩走路的家長一樣，朝復仇者們投射淚水漣漣的眼神：

    “你們看，毛毛知道錯啦——”

    她把它抱起來走到放魚的透明袋邊，小甜餅睜著它半死不活的腫泡眼，晃晃尾巴游走了，用金魚屁股對著它。

    金剛狼：“……”

    “毛毛，你讓小甜餅的家都沒有了?！彼龂绤柕卣f。有時候先聲奪人的嚴厲也是保護孩子方式的一種。

    她拍拍金剛狼的背毛：“去，跟小甜餅道個歉?！?/br>
    金剛狼再一次“……”了。

    對著條金魚說“sorry”，怕不是神經。說出去要被查爾斯和漢克一群笑死！

    它垂下頭顱，磨了磨交錯的齒根。

    莉齊也沒想著真讓它道歉，只是看著低頭的那個姿態還挺像那么回事，頓時欣慰。她對毛毛向來是無限寬容的。

    莉齊又領著它在復仇者面前走了一圈，邊替它道歉邊教育。復仇者們看到金剛狼那副油鹽不進的酷相就想打人，揮揮手表示算了算了；然后興致勃勃地商量起客廳的重新布置了。

    托尼抱著雙臂，看莉齊把金剛狼抱到沙發上，繼續念念叨叨。

    “做錯了事得罰，是嗎？寶貝兒，三歲小孩都明白這個道理?！?/br>
    莉齊和毛毛同時以濕漉漉的眼神看過來。

    他輕不可聞地嘟囔：“我會找到支付賠償費的那個人的?！?/br>
    他一時忘了莉齊的聽力遠比常人要好，莉齊愣了愣：“你找到它的主人了？”

    托尼語塞。

    莉齊沒給他反應的時間，她把頭低著，反復捏毛毛掌心的一對小rou球，好像突然覺得它們十分新奇似的。

    她自言自語：“也對。毛毛脖子上掛著牌子，不管是金剛狼還是羅根什么的——”

    “總之不會是我的?！?/br>
    明明嘴巴噘得能掛油瓶了，還要強作鎮定。這副可憐相看得托尼心都碎了，殘酷的事實在舌頭上滾了兩滾，更不可能宣之于口。

    天使和惡魔“噗”地同時冒了出來，他們繞著托尼的腦袋轉圈。

    長著托尼臉的小胖天使在他頭頂跳腳，恨鐵不成鋼地：“你該告訴她，你早該告訴她的！”

    惡魔頂著和他一模一樣的臉，用尖叉在天使的屁股蛋上狠戳一下。他尖聲尖氣地叫：“她早晚會知道！只不過不是此刻——”

    托尼心煩地晃了下腦袋，天使和惡魔通通縮了回去。

    “寶貝，說什么傻話呢?！彼哌^去把女孩一把攬進懷里，然后收緊手臂，“我是你的，我的一切當然也是你的。你想來地下三層看看我收藏的名畫嗎，或者雕塑？”

    盡管它們已經在那兒積灰很久了。托尼·斯塔克有個舉世聞名的壞毛?。涸趯ΥX可以買到的東西上，他相當喜新厭舊。

    莉齊搖搖頭。她不想要別的，她只想要毛毛。然而如果毛毛是只無主小狼她還能自欺欺人，但一旦聯絡上了主人，她再舍不得也得撒手。

    “那想看嗎？現在還能看一集，我們一起?！?/br>
    托尼不介意陪女孩兒看會弱智動畫片，盡管他不太想承認，但有的時候他也能看得津津有味。

    莉齊還是搖頭。她站起來，像一只被霜打過的茄子。

    “我想睡覺了……”

    說著她往房間挪。托尼差點沒攙著她走，又被她擺擺手拒絕。還沒等托尼的心裂成八瓣呢，莉齊首先意識到自己態度有點冷淡，不好意思地抬頭露出笑臉。

    笑也跟平常不一樣，近乎落魄。嘴角朝上翹，弧度微微的；眼睛沒那么彎，睫毛抖抖把藍眼珠蓋住了。

    托尼揉揉她有點嬰兒肥的臉蛋，感覺有股沉重的力量把他的喉嚨堵死了。他手足無措，不知道拿這個傷了心的小天使怎么辦才好。

    他第二次深感懊悔：“看金剛狼花式出丑”的游戲實在太不好玩了。

    莉齊往臥房走，她準備洗個澡就睡覺。托尼殷勤地在她后頭張望：“小心點親愛的，別在浴室滑倒——”

    腦子飛快地轉了一圈，他又忙不迭補充：“我會給你準備兌好多蜂蜜的熱牛奶的！”

    托尼一轉頭，對上了毛毛那張冷漠的狼臉。

    金剛狼發現他在看它，嘴角慢慢咧開，呲出一排尖牙。

    看起來像足了……嘲笑。

    托尼：“……”

    他“呼”地挺直了腰背，撣了撣西裝褲管。整個人的氣勢和剛才大不相同。

    “哈?！蓖心峥瘫〉靥羝鹆嗣忌?，“你還有心思笑，不如費點功夫想想替你勞心勞力的老伙計查爾斯，再想想你得為他打多少年工才能還清這筆天價賠償?！?/br>
    他又裝作剛剛才想起的樣子：“我差點忘了，你興許根本不在乎這個，畢竟你年歲還長?！?/br>
    他說著，順手薅一把金剛狼脊背上的皮毛，神清氣爽地走了。

    金剛狼：“……”

    ……

    金剛狼是在一個冬陽燦爛的下午重新變回人的。

    這事兒說起來還長——總之那天下午，托尼和莉齊相安無事，兩個人偎在沙發上，裹著同一條毛毯看。毛毛臥倒在另一側的單沙發上，用狼尾巴牢牢圈住了自己。

    不遠處的壁爐散發融融的暖光。

    誰都沒注意到——除了賈維斯——壁爐里的火光微微扭曲了，緊接著“呼——”地翻騰起幾尺高。

    “警報：陌生人入侵！”

    智能管家的金屬音盤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