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章 喜歡

    復仇者大廈。

    莉齊雙腿并攏, 小學生樣坐在那, 被團團圍住, 接受拷問。

    她想逃——但逃是不可能的——左邊是哥哥巴基, 右邊是托尼，她夾在中間動彈不得。

    “斯塔克差點把紐約圣殿炸上天?！柄椦鄄粺o幸災樂禍, “可憐了新上任的至尊法師?！?/br>
    莉齊在心里默默抱拳，說一聲“師弟抱歉”。

    娜塔莎站在沙發后, 安慰地摸上她的后腦勺：“你真該和大伙好好道個歉, 我看有幾個人這個禮拜覺都沒睡好?！?/br>
    事實上豈止沒睡好，根本沒睡。史蒂夫眼下都一圈青黑，更別睡托尼和巴基，兩個人的黑眼圈都能從眼眶下面直掛到腳底板。

    莉齊簡直要愧疚死了，她老老實實地把時間回溯的計劃和過程全說了。

    復仇者大廈一片安靜。

    托尼臉色奇差, 他的話一沖出口就帶著鮮明的火|藥味：“能耐啊, 救世主小姐——本事這么大, 全球的超級英雄們都得下崗了！”

    史蒂夫不贊同地擰著眉：“托尼——”

    鋼鐵俠油鹽不進，被人一攔反而拔高了腔調：“別叫我！你們真該問問她, 毛都沒長齊的孩子, 盡瞎撲騰翅膀！”

    他像只發怒的雄獅一樣，對莉齊豎起了渾身鬃毛：“如果你足夠成熟, 遇到難關時只會想著面對，而不是選擇繞過?！?/br>
    理自然是對的，但話說得太重，語氣近乎苛責。娜塔莎預感到不對, 還要開口緩和，但已經來不及了——

    莉齊又哭了。

    “嗚，嗚——哇啊啊啊——”

    她哭起來一點也不梨花帶雨，興許是暴雨還差不多——孩子要不到糖的時候都是這么哭的，張著嘴嚎得驚天動地。

    巴基把她往懷里帶，她掙掙小胳膊，從他肩膀里探出腦袋，還要盯著托尼：

    “我，我是不夠成熟！——我就是很懦弱，嗚——”她深感痛苦，“我不想看到你們勢同水火，也不想夾在中間，看你們難過——我，嗚……我才是最想哭的那個！都是我的錯！如果傷害沒有造成就好了！如果大家都能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就好了！”

    她又撲過去，哽咽地把頭埋進哥哥的肩窩，鼻涕眼淚全蹭到巴基的衣服上，含含糊糊：“對不起，嗚——對不起——”

    巴基的眼睛里飛快閃過一絲痛意。除了他和莉齊，沒人知道她在說什么。

    托尼在看到她眼淚下來的時候就后悔了，悔恨差點沒絞斷他的腸子。他想去拉莉齊，可是拉不動，她鐵了心要賴在哥哥懷里當鴕鳥。

    隔著一個哭泣的莉齊，托尼和巴基的眼睛相對了。

    第三次世界大戰沒有發生。核爆、鐳射、拆房子，什么也沒有發生。棕色眼睛和碧色眼睛微微一碰，仿佛達成了默契。

    巴基把她從他的懷抱里拉出來，鐵臂細細地揩干了她的眼淚。

    他啞聲：“跟托尼談談吧?！?/br>
    莉齊不敢置信地望著他，打了個哭嗝。

    巴基拍拍她，離開沙發。復仇者們也很識趣，三三兩兩跟著他走了，邊走邊沖莉齊擺擺手。

    莉齊：“……”

    偌大沙發上只剩托尼和莉齊兩個人。

    她從來沒覺得沙發這么大過，整個客廳也空曠極了——她往托尼的反方向挪了挪，抱住了沙發上她遺落的一個彩虹小馬抱枕。

    隔了一會托尼才開口，嘆息似的：“你怎么火氣這么大?！?/br>
    莉齊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句話送還給你，是你先沖我發脾氣的——”

    她沒能把指控說完，因為鋼鐵俠沖她張開了手臂。

    “我的錯。你能原諒我嗎？”

    對于她，他總是最先投降的那個。

    莉齊癟了癟嘴，有點不敢靠近，反而把彩虹小馬抱得更緊了一點：

    “……那你別兇我了?！?/br>
    她小聲嘀咕。

    然而托尼威嚴地喊一句“過來！”，她就跟聽從命令的小狗一樣抖抖耳朵，往他懷里滾了。

    托尼把她抱到自己的膝蓋上，莉齊也不掙扎了，一雙手臂順從地環上他的脖頸。

    他們親密得沒有距離，因此莉齊能輕易看清他眼睛下的青黑疲憊，和放肆生長的棕色胡茬。

    她低聲說：“……你都變丑了?！?/br>
    跟她見過的那個水嫩妮妮有天壤之別！

    鋼鐵俠含恨的舌根抵住牙齒，剛想跟她好好辯論一番，莉齊又埋頭在他臉頰上親了一口：“但是你還是我的?！?/br>
    再年輕也不要了，沾花惹草。她只要喜歡她的那個。

    想想那個青蔥到掐得出水的人，莉齊心情又不好了，趕緊用余光覷一眼托尼的臉色：

    “……你還是喜歡我的吧？”

    她可憐巴巴，但托尼表情很淡。與其說淡，不如說是疲倦。像大船經歷風暴顛簸，終于駛入溫柔港的那種疲倦。

    他把她環住她的手臂拉下來，手掌不小心摸到了她皮膚上縱橫交錯的十幾道傷口，眼睛里到底還是泄露了疼痛。

    他珍惜地用臉頰貼近了她的皮膚，嘴唇在受傷的部位上反復摩挲：“如果你乖，如果你不亂跑，就喜歡你?！?/br>
    他說得驕傲，其實內心像被利器剜去一塊，血rou模糊。

    怎么可能不喜歡，這孩子是他的命。

    她不在的時候，他差點崩潰；每天每夜用苦咖啡麻痹神經，不敢合眼，怕她回來時不能第一時間接住她；她帶著一身傷回來了，他明明歡喜瘋了，還管不住那張刻薄嘴，非要用話刺激她，看她眼淚漣漣了才慌張，又不知道怎么去哄。

    他自尊太強，但她棋高一著，他認輸了。只要她回來，他沒別的好求。

    莉齊看他面色凝重，手臂上被他親的地方又癢，于是不好意思地往回縮了縮：

    “不痛呀，你別難過?！?/br>
    就是丑點兒，以后不好穿露手臂的衣服。她已經開始煩惱起夏天。

    莉齊沖他笑，傻乎乎的；衣服太寬大了，貼著她的肩膀“哧溜”滑下半截。

    她羞赧了一瞬，剛想伸手去提，卻被鋼鐵俠按住了。托尼的嘴唇從手臂處移上來，發狠似的咬住了她肩頭。

    他實在擋不住這陣心痛，也不想看她犯傻的笑容。那只會讓他更疼。

    她吃痛地哼了一聲。沒敢反抗。

    “沒有下次了，甜心。以后每次出門和家長報備，超過三百里得打假條?！?/br>
    “別老拿我當孩子……”

    莉齊哼哼唧唧。

    托尼又揚高了聲調：“你從哪兒蓋章結束的青春期？你但凡有哪個地方對得起年齡，我謝天謝地——”

    這句話不知道又戳中她什么淚點，莉齊委屈地用掌根直揉眼眶。

    ——但到底沒讓眼淚再流出來。她只是喪氣，像淋了雨的奶狗：“……我沒有自信?！?/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