擊，追著那孩子打起了雪仗，混亂嬉鬧中，龔小亮聽到有人“戴老師”“戴老師”地喊著。

“戴老師！”

“戴老師！別……別進去！”

龔小亮貼著墻壁坐在了陽臺地上。他又點了根煙，把煙灰抖在手心里，起先有點痛，后來也就習慣了。

戴明月從樓下回上來時，一雙手通紅，臉也很紅，他一邊往浴室走一邊脫衣服，埋怨道：“出了一身汗！陪小孩兒玩太吃力了，還好我沒孩子！”

龔小亮跟在他后頭撿他丟在地上的上衣，襪子，褲子，皮帶。他把它們放到了沙發上。戴明月進了浴室洗澡，洗好出來，腦袋上兜著條浴巾，坐去了沙發前的地上。他抓著浴巾擦著頭發說：“熱死了?！?/br>
龔小亮開了電視，戴明月從沙發邊的柜子里翻出了把指甲刀，低著頭剪手指甲。龔小亮換臺，他不時抬一下頭，頓一下，電視劇，新聞，紀錄片，電影，電影，電視劇，廣告，電視促銷依次過場，他喊停，說：“看這個?！?/br>
龔小亮放下了遙控器。他們看中央五套的一場女排比賽重播。

戴明月把浴巾扯了下來，掛在了脖子上，他剪好了右手的指甲，比了比，看了看，一瞥龔小亮的手，拉過他的右手，作勢要給他剪指甲，他道：“我小時候最喜歡我媽給我剪指甲，挖耳朵了?！?/br>
“每到那個時候，她就會特別，特別小心?！?/br>
龔小亮看了看他，拿過那指甲刀。戴明月笑著把左手伸到龔小亮面前，龔小亮握著他的左手大拇指，把指甲刀的刀鋒貼了過去。咔一聲脆響。戴明月笑開了，直道：“你對我也太好了！我和你提什么要求你都會答應？”

龔小亮小心地修剪戴明月的指甲，冷聲說：“我不殺人?！?/br>
“你好好復習，準備考試?！?/br>
“嗯?！?/br>
“你想學什么專業？”

龔小亮輕輕抓著戴明月的小拇指，沒說話。

“英文吧？藍姍說你英文很好?！?/br>
一小片指甲飛了出去，龔小亮找了找，在地上撿起這片指甲，放到茶幾上，說：“她和你說起過我？”

“當然了！你那會兒可是十九中的風云人物?！贝髅髟抡f，“又高又帥，成績還好，體育也不賴?！?/br>
龔小亮把剪下來的指甲掃進手心里，扔去了廚房的垃圾桶。他拿了瓶啤酒給戴明月，戴明月喝了一口，繼續說：“她說，龔小亮想考上海的大學，來問問她的意見，她還說，你想到哪里去了，他是學生，我和他能有什么呀?！彼待徯×?，眨著眼睛，“你知道她說話的那個腔調的吧？你還記得的吧？”

他當然記得，她溫軟的尾音，甜蜜的吐息，好像能把所有字都粘在一起，做成一顆最甜的糖果。

龔小亮也喝了口啤酒，把指甲刀放回了抽屜里。戴明月歪著腦袋擦頭發，說：“我問她，想不想回上海?！?/br>
龔小亮伸手過去搭在了他的浴巾上，戴明月便垂下了手。龔小亮隔著浴巾輕輕揉搓他的頭發。

“她怎么說？”

她。她洗過頭之后也喜歡用毛巾擦頭發，她說吹風機太吵了，就讓它自然干吧。就讓它順其自然吧。

戴明月說：“她說不想啊，她說牡丹挺好?！?/br>
“真的嗎？”

“真的啊。你是不是想不出來牡丹有什么好的？”戴明月回頭看他，帶著微笑，“可能你在牡丹太久了，感覺不出它的好了，這里雪多啊，上?？蓻]這么多雪，下雪多好啊，世界白白凈凈的一大片，還很安靜，雪能吸收聲音你知道嗎？樹也可以，下雪的森林一定是世界上最安靜的地方?！贝髅髟逻€看著龔小亮：“你和藍姍上過床嗎？”

龔小亮反問他：“你呢？”

“上過啊?！?/br>
“哦?！饼徯×敛了樕虾筒弊由系乃?，應了聲。

戴明月轉了回去，說：“她用的沐浴露味道不錯?！?/br>
他又問：“她不會是你的初戀吧？”

“我媽沒和你說嗎？”

“你談戀愛還都和你媽報備的??？你在諷刺我??？”

“她是我的初戀?！饼徯×镣Ｏ铝耸稚系膭幼?，戴明月把浴巾拉下來，蓋在了腿上，道：“你媽說你只會讀書，說你那個年紀的男孩子很容易被人騙，我也覺得，正是感情充沛的年紀，又沒有適合的發泄渠道?！?/br>
龔小亮問他：“你呢？”

“藍姍當然不是我的初戀?！贝髅髟聜冗^了身子，撐著下巴打量龔小亮。龔小亮也打量他，目光在他身上逡巡，游走，戴明月穿著寬松的衣服褲子，領口敞開，腳上沒穿襪子，他的腳伸在那棵金桔樹花盆前，腳趾不安分地活動著。

龔小亮問他：“老實說，你愛過誰嗎？”

戴明月哈哈笑，人往地上滑去，成了個脖子枕著沙發邊沿半倚著沙發的姿勢了。他說：“如果你說的愛是能讓人去殺人的東西，那我沒愛過?！?/br>
龔小亮說：“你可以對我說任何嘲熱諷的話，我不會生氣，也不會沮喪，你最有權力這樣對我?！?/br>
戴明月咬了咬嘴唇，笑著說：“沮喪……聽上去還挺有文化?！?/br>
龔小亮笑了笑，但那笑容瞬間就消失了，他摸著手背說：“大多數人的愛不是那樣的，可能因為我天生就有暴力因子，天生是個很壞的人?！?/br>
“那大多數人的愛是什么樣的？”

“就是可以為自己愛的人做任何事，想要和她在一起?！饼徯×撩乜?，那里有些發脹。他說：“就好像一種東西一直存在在什么地方，一個人出現了，這種東西被喚醒了?！?/br>
戴明月又轉過頭來看著龔小亮了：“你愿意為藍姍做任何事嗎？”

龔小亮按著胸口，沒回答。

戴明月接著問：“所以你是因為覺得她想死才殺了她？”

龔小亮說：“不是，我是因為她騙了我，她欺騙我的感情，我恨她……我愛她又恨她，我不知道該怎么面對她，只好毀了她……”

龔小亮哭了。戴明月一拍他的膝蓋，站了起來，抽了幾張紙巾給他，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啊龔小亮！”他坐在了沙發上，說：“你說的那種不知道什么東西的東西真的有必要被喚醒嗎？我從來沒有你說的那種感覺，我也活得很痛快啊，也沒什么損失?！?/br>
龔小亮看著他：“你難道就不會想要和誰在一起嗎？和她分享一些事情，聊天，看電影，閑逛，隨便做點什么，或者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說，只是坐在一起?！?/br>
“所以我結婚啊，只是沒結成?！贝髅髟乱豢此闹?，說，“你不要說得好像我們兩個在談戀愛一樣?！?/br>
他拿起了茶幾上的手機，問龔小亮：“是吃夏威夷披薩吧？”

龔小亮擤鼻涕，擦眼睛，問他：“有別的口味嗎？”

戴明月調出了叫外賣的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