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不愉快的痕跡統統抹平。

然后他靠在床上，開始思考今后該怎么辦。

如果不是親眼看見，他無論如何也不敢相信這個處事冷靜，思維縝密的男人有這樣嚴重的精神疾病。

他會產生幻覺，虛擬不存在的過去和人物，他以為自己強·暴了小憨，把水仙剝了皮關在柱子里。這些錯亂的記憶給他莫大的壓力和痛苦，而趙樸不知出于何種原因，并沒有給予博士積極的治療。

在過去的二十多年中，他獨居在孤島忍受寂寞的侵蝕，只有兩個機器人和不夠聰明兒子陪在身邊。所以他對小憨有著極大的依賴，這種近乎病態的依賴源于他對茉莉的思念。

其實小憨的長相并不像他父母，可是隨著他的成長，他開始露出茉莉一樣的神態。他們的表情、動作、小習慣越來越像，讓博士產生了愛人還在身邊的錯覺。他開始把所有的精力和時間都傾注在兒子身上，給他無限的寵愛，把他養在溫室里。

在博士的記憶中，小憨從來沒有離開過他，就連一天也沒有。兒子總是傻乎乎地留在他身邊，那么弱小，那么可憐，沒有人照顧就活不下去。

可是現在，他走了！義無反顧地丟下愛他的父親，一個人離開了生活了二十三年的家。

博士不明白，他到底做錯了什么。

是的，他不該打他，不該讓他一個人在雷雨夜里恐懼地哭泣，不該因為茉莉的歸來忽視小憨的感受?？伤@么做也是為他好，他不能繼續慣著孩子，要讓他學會是非曲直。但他現在很后悔，如果時間能夠倒流，他不會動手打人?？梢磺卸际敲篮玫幕孟攵?，兒子已經離他而去。

他能感覺到小憨離去時的悲痛，他的恐懼和猶豫，他似乎清楚地聽見孩子哭喊著要爸爸。

博士痛苦地從睡夢中驚醒，渾身是汗，茉莉趕緊抱住他，深怕他有什么不適：“做噩夢了嗎，這么出這么多汗，要是有哪里不舒服要告訴我?！?/br>
“我沒有看好我們的孩子，我讓他傷心了?！辈┦糠鲎☆~頭，太陽xue突突地跳：“我不該打他，都是我的錯?！?/br>
“你太累了，先休息一會，不要胡思亂想?！避岳蛱骐y題擦掉滿頭的汗水，扶著他躺下：“趙先生一定會把小憨找回來，你放心。如果你不照顧好自己，到時候小憨回來了你就沒有精神陪他玩了?！?/br>
像哄小孩一樣，費了很大力才讓男人重新入睡，茉莉看著窗外的夜色，焦急地等待趙樸的歸來。

茉莉心痛地看著博士，一定要說服趙樸為他治療，不能讓他繼續癲狂下去。他在心里暗暗發誓，一定要陪在他身邊好好照顧他，不再使他痛苦。

趙樸直到凌晨才回來，他推開房門時，茉莉還沒有睡。

他看見這條藍色的人魚蜷在床上，拿著一把小巧的羽毛扇子給弟弟驅熱，眼神溫柔得可以化成一灘清水。他忽然有些理解博士為什么選擇茉莉而不是水仙，和好強的水仙相比，茉莉既溫柔又單純。他沒有爭強好勝的念頭，不會想取得多大的成就，對名譽和地位完全沒有興趣。

茉莉是這樣的人，他喜歡簡單的生活，容易滿足。他愛一個人就會全心全意地撲下去，至死不渝。

對抬起頭的人魚揮揮手，他沒有說話，而是輕輕地把他抱起來。茉莉知道趙先生有話對他說，兩人保持安靜，在不吵醒博士的情況下離開了房間。

書房里，茉莉急切地詢問小憨的下落，然后表示對博士病情的憂心。

“我找不到小憨，看來我們必須得去求助水仙了?！壁w樸一句話讓茉莉的心情跌落谷底，但又對能見到水仙充滿了期待，只聽趙先生繼續說：“Z的病情時好時壞，不過基本上沒有什么大礙。很多時候他沉醉在自己編織的記憶里面，能沖淡對你的思念，這也是我沒有強行為他治療的原因?！?/br>
“現在我回來了，不能放著他這樣?！避岳虍斎灰怖斫廒w樸的決定，他是一個一心為弟弟著想的好大哥，但是和博士無限寵溺小憨一樣，他的做法對博士沒有好處：“你得狠下心給他治病，讓他丟掉過去的包袱，不然他的精神遲早會崩潰的?！?/br>
親眼見到他對幻想中的水仙發怒，茉莉深刻的意識到如果不能控制他的病情，他早晚會真的發狂，一發不可收拾。

“茉莉，你聽我說，從你死后他就這樣了?！逼v的大哥也覺得問題非常棘手，但當務之急還是尋找小憨的下落：“既然過去的二十年他都挺過來了，我想現在他還能堅持幾天，所以我們還是應該把注意力放在小憨身上?！?/br>
他當然明白事情的輕重緩急，于是點頭道：“你去找水仙的話，請帶上我。我已經知道過去發生的一切了，很想見見他?！?/br>
“你想起來了？”趙樸有些詫異，按說他應該沒有過去的記憶才是。

茉莉搖搖頭：“是博士告訴我的，不過可能和事實有些出入。比如，地下室里可沒有被剝了皮的人魚。不過我很好奇的是，如果沒人傷害過小憨，他是怎么變得傻乎乎的?！?/br>
“哎……”趙樸嘆了口氣，靠在沙發上按了按疼痛的太陽xue：“你知道Z很聰明，他的智商很高，一直不能接受小憨是個低能兒的事實。他發病以后記憶變得很混亂，他開始記不清事實的真相，于是就產生癔想，用一些沒有發生過的幻想補充記憶的缺口。所以他產生了水仙強·暴小憨把孩子嚇傻和他自己強·暴小憨，用石頭砸了他的頭這兩種記憶?！?/br>
“你是說小憨天生就是……”茉莉不知道用什么詞語來形容，不管用弱智還是低能兒都太過殘忍。

“對，他是個先天不足的低能兒，智商只相當于兩歲的兒童?！壁w樸替他說出了后半句話：“但他很可愛，也很聽話，是個好孩子?！?/br>
“我知道?！彼斎恢佬『┑暮锰?，可是這一切是他造成的嗎：“是因為我嗎，你知道我不太聰明，所以小憨會變成這樣是因為我嗎？”

“當然不是，別給自己太大的壓力?！睆倪z傳學上說，智力正常的父母產下低能兒的幾率仍然高達萬分之一。

“我們去見水仙吧，越快越好，我擔心小憨，也放心不下博士?！避岳驔Q定把基因的問題先放一放，把眼前的大事解決掉再說：“如果他不肯見我，我會好好求他的，也會為了以前的事情道歉，只要他肯幫我們找到孩子?！?/br>
“他早就不恨你了?！壁w樸抱起茉莉，兩人乘船出海。

離骷髏島不遠的另一個小島，總藏在迷霧之中，連最有經驗的捕魚人也不愿靠近。他們的小船漸漸靠近，茉莉覺得頭很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