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熱風吹過來,帶著寂寞的味道。平常那些得了空閑的下人,喜歡坐在大榕樹下乘涼八卦、嗑瓜子削蘋果、東家長西家短的,雞鳴狗叫,熱鬧得像一個小市集,現在卻四處無人,看來都是跑到正院去湊熱鬧。 我不敢過去。 被我爹看到,我一定被他打死。 白天別說人是非,晚上別說鬼故事……我這樣一想,我爹的聲音就傳過來:“你不要拉著我!你回去照顧澈兒……澈兒躺在床上燒得迷迷糊糊的,都不知道能不能醒過來!澈兒這個樣子……我把那個臭丫頭一巴掌打死算了!今天她可以把澈兒賣到那種地方,明天她也可以要你的命!留著那個死丫頭,遲早會把我們南宮家賠上去!她死了,老子以后自然下去跟祖先請罪!你也當做沒有生過這樣的女兒??!” 我爹臉如黑鍋底,眼睛淬火,怒發沖冠,那個表情特別嚇人。 我爹不是單單嚇人的。他手中還拿著家傳的寶劍。寒顫顫的光芒。殺人流血不卷刃。 那把寶劍是我們南宮家的家傳之物,是我爺爺的爺爺南宮之文的。家傳寶劍不常用,都是擺在我爹的房間,顯擺的?,F在,我爹就拿著那把劍要殺我!就好像忠良之臣拿著皇帝御賜寶劍,可以先斬后奏,誅佞臣! 我連忙躲入花壇中。 我娘一定去求我爹了。 關鍵時刻還是親娘最親! 不過,我揉干凈了眼睛,為啥我看到后面的不是我娘? 后面是嬌滴滴的南宮夫人亦步亦趨地追著:“不要,相公,相公,不要??!” 我爹火在心頭:“恩恩,你不要拉著我!” 南宮夫人:“澈兒沒事的,澈兒一定平安無事的?!?/br> 我爹甩開南宮夫人:“你不要說了,我今天非殺了她不可!” 南宮夫人:“孩子不聽話,我們可以慢慢教!大姐,大姐,澈兒沒事的,你說說話??!” 南宮夫人哭得淚人一樣。 我娘還在后面,手絹抹著眼淚。我娘居然沒有為我求情。她只懂得哭???,究竟誰才是我的親娘??? 我娘那老實的婦人“噗通”給我爹下跪:“老爺,小透是你親生骨rou??!老爺,小透還小,她做錯事就是我這個當娘的平常沒有好好看管。老爺若然真的要殺了小透,那么我同小透離開這里。這樣就不會礙著老爺的眼了!嗚嗚……” ? ? 離開帝都?離開這個生我養我、百年繁華鼎盛的地方? 我從來不曾想過。 我不覺得離開將軍府就是世界末日。但是,對于我娘來說,可能就等同于世界末日。我娘她是心思簡單、柴米油鹽的小婦人,她前半生是綿延荒山的巖石中的一朵小野菊,她后半生卻成為了種植在漂亮院子的大□□花。大□□重新回到巖石中,不一定能活。我的娘,雖然當年曾經有同我爹一夜風流的風sao,本質上,她是從一而終的小女人啊。她這一生就不允許有第二個男人。 我突然覺得這一次實在是太錯了。 我后悔了。 我的錯,不是因為將要被南宮將軍懲罰,而是我已經連累我娘。 我狠狠地掐了手心。一人做事一人當,這樣才不愧對我姓南宮啊。 思考至此,那邊南宮夫人突然也跪了下來,拉著我娘,哭得聲嘶力竭:“不行!大姐,小透不能同你離開帝都!我不會讓你們離開的!” 我爹實在是太生氣了:“你就當做她死了吧!” “相公,不可以!”南宮夫人突然壓抑著聲音,“大姐不要離開這里。該離開的是我,我才是應該離開南宮府!如果要走,也是我帶著小透走!” 我爹那張俊臉都已經扭曲了,太陽xue的青筋都突出,握劍的手緊了又緊。我爹胸懷一直寬大,能氣成這個樣子,確實不多見。 我爹正要發脾氣,南宮將軍府管家維叔叔抱著他的大肚子一步三搖晃地跑出來:“老爺,老爺,大夫人,二夫人,大少爺醒了!” 那是一道萬事萬靈的除妖靈符! 我爹聽了立刻回去。南宮夫人和我娘拖著長裙,跟著后面。維叔叔往花壇看了一眼,笑得像只活潑可愛的招財貓,也跟著去了。那胖子知道我在這里。 我不知不覺松了一口氣,何時身上已經一層涼涼的汗。 那天從早到晚,我娘回去屋子應該也找不到我的,我躲在花壇中,躲了一整天。趁著我爹沒有揭了我的皮之前,我嘩啦啦就逃了出去,翻墻一路跑出大將軍府。 旭陽湖,如鏡的湖面,蒸騰而上的薄煙水霧。我打著寒戰,揚起臉,旭陽大湖的對面河堤,茂密的垂柳之下,濃翠的綠色,雪白如同幽靈,幾人在湖邊拉扯著:“你把紅袖天香當做放羊的地方嗎?要來就來,要走就走!” “不要,不要拉著我,大掌柜,求求你,讓我走吧?!?/br> “要走可以,先把贖身錢還了!” “我,我,我沒有錢……” “沒有錢就回去好好接客!” 那些人原來是紅袖天香的,拉扯著就走遠了,我走過湖邊,踢到腳下就個小小的包袱。 我撿起小包袱,里面衣服鞋襪整齊,還有一份征兵文牒,上面是五軍都督府的印鑒,寫著:還憐。 倌兒要從軍? 從軍? 壯士,從軍吧! 我笑了起來,甩著包袱到背上,哼著小曲走。城郊之南的衛所廣場,四面八方的青年男子正在積聚,從軍的,送行的,護送的,喧鬧如同市集…… ☆、不是冤家不單挑 重煦元年至三年,我拿著還憐的征兵文牒,混在瓊州的新兵衛所,活過了三個年頭。 帝都天字號的小白兼小白臉還憐長得秀秀氣氣,本有小男妓的案底,“我”自然比衛所同袍大男人要矮小、陰柔、孱弱、嬌氣,所以,從軍的三年,“我”能保住我女兒身的秘密,平平安安度過……當我把那些對著我這張可愛“小白臉”流口水的同袍都打得口鼻青腫,跪著趴著呀呀大叫我“老大老大”,我就開始覺得自己搶了還憐的征兵文牒是明智之舉。 否則他不是從軍、保家衛國,而是做營妓。 新兵衛所,我當然不敢妄自稱為老大,老大是烏老大。我有事沒事就去巴結巴結烏老大,把天下的所有好話都說盡了。 烏老大是衛所的副指揮使,為人正直,不過鐵漢不敵甜言蜜語磨。烏老大明明暗暗總是照顧我。 官場有官場的游戲,軍營有軍營的法則,我很懂得做指揮使副手的規則,多做事少說話,多甜言少挑剔,有功就老大領,有罰就我來當——雖然我人微言輕,小雨點都擋不住,最后還是烏老大當頭。我在烏老大的安全傘下無風無浪。 不過,烏老大實在太渣了。 他居然拋棄我! 重煦二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