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在做什么？”

洛玄對白澄沒臉沒皮的程度有了新的認識，放棄了掙扎，翻了個白眼一動不動地躺在床上望天。

老郎中很快便趕來了。他伸出飽經風霜的雙手探了探洛玄的脈，又簡單詢問了下洛玄的感受，起身顫巍巍地對白澄道：“這位公子脈象平穩，雖還有些虛弱但已無大礙。老夫再去開兩劑補益氣血的方子，按時服下、傷口也按時換藥便是了?！?/br>
白澄謝過，老郎中連聲道“不客氣不客氣”，擦了擦額角的汗珠，忙不迭地出了屋。洛玄望著郎中有些佝僂的背影，忍不住問道：“你對老人家做了什么？這么怕你?！?/br>
“他膽小罷了?！卑壮未鸬?。

二人到這醫館時渾身是血，標準的亡命之徒，老郎中嚇得直想將人拒之門外。白澄雖為洛玄輸入了不少靈力護住心脈，可情狀實在耽擱不得，不得已便沉著臉恐嚇了老郎中一番，而后又用幾錠銀子收買了他，老郎中這才忐忑地將二人領到里屋，為洛玄救治。

幸好那箭偏了心臟不少，否則，神仙也難救。

白澄兩天沒有合眼，直到見洛玄醒來，懸著的心才終于落回胸中。他雙目含笑，坐在床邊一眨不眨地盯著洛玄，好像怕稍一疏忽這人便不見了般。

氣氛靜謐，洛玄被他那過于溫柔的眼神盯得頭皮發麻，喉嚨又恰好干得難受，忙道：“那個，我想喝水?！?/br>
“好?！卑壮螒?，將洛玄扶起，起身便倒了碗溫熱的水遞到他面前。忽而頓住手，又笑道：“我喂你？”

想到白澄方才是怎么“喂”的，洛玄臉頰微熱，伸手便接過那碗水，小聲道：“……不正經?！?/br>
白澄聽見了，回給他一個更不正經的微笑。

洛玄雖昏睡了兩日，并沒有忘記逃跑之前白澄說的話，潤了潤嗓子后便道：“說吧，坦白從寬?！?/br>
白澄料到他醒來便會發問，邊將水碗接回邊道：“好。我先前與你說鬼道我只略知一二，我騙了你，是我不對?！?/br>
洛玄安靜地坐在床上，用眼神示意他繼續。

“那時你剛知曉鬼道為人不齒的一面，我若直接告訴你我修過鬼道，只怕你當場就棄我而去了?！卑壮慰嘈Φ?，“所以，我隱瞞了部分。我雖修過鬼道可并不喜用它，到底走的還是仙道?！?/br>
“那你究竟是為何要修鬼道？”洛玄問道。

“為了，找出白家滅門的真相?！卑壮谓忉尩?，“白晏與族中數位長老同時走火入魔，著實可疑。再加上阿元臨終前曾說見過行跡詭異的獨臂人與白晏見面，而后白晏才開始修鬼道……我懷疑，是他們所修的‘鬼道’本就有問題?！?/br>
“后來，我偷偷回去過白家，在白晏的密室里發現了……一本秘笈?！睉浖按?，白澄極輕地皺了下眉，“那本秘笈甚是詭譎，可當時我并不能看出其中貓膩。之后，我花了數載研習鬼道，再翻閱那本秘笈時發現果然是被人動過手腳的，心法的許多地方都有細微改動，每一個都是很小的差錯，可加起來……”

“你是說……”洛玄聞及此，眉宇間也嚴肅起來。

“嗯，怕是那個獨臂人將這動了手腳的秘笈交予白晏，才會……”白澄面露嘲諷，語氣透出些許怨憤，“可歸根究底，還是他沒有抵住誘惑。你說，當時白家獨領仙門，白晏他……師父他到底還有什么不滿足的呢，呵……偏生要去碰那種東西，害得……”

害得自己慘死、害得白家滅門、害得白澄無辜背負罵名。

“……”洛玄垂下眼簾。就算是旁人眼中清心寡欲的修道之人也終究只是個凡人，終究難以抵住功名利祿的誘惑。無欲無求，這四字說來簡單，普天之下能做到的又有幾人呢。

“說起獨臂人?！卑壮斡沂挚瘴樟藘上?，“不知你可曾注意，秦念一直用的是左手?！?/br>
洛玄自然是注意到的，但只理所當然地認為他是個左撇子，并不曾留心。洛玄點點頭，白澄繼續道：“我那日抓住他右臂，觸感不對?！?/br>
過分僵硬，絲毫沒有人體的柔韌，竟像是個義肢。

不待洛玄驚詫，白澄又道：“還有那日老夫人見我，是想將此物托付給我們?！?/br>
白澄說著，從乾坤袖中拿出一物，是個通透的玉石扳指。而這必然不是普通的扳指，它周身隱隱纏繞著淡淡靈光，顯然是個有靈識的上品靈器。

“姬老夫人為什么要把這么貴重的東西……”洛玄接過扳指，里外查看一番，不得其解。

“這是姬子竺的父親——姬蒿的東西?！卑壮蔚?，“姬老夫人特意交代我說，這扳指隨著姬蒿數十載，至死方才拿下，讓我一定要交予蕭氏后人?！?/br>
洛玄皺起了眉。蕭家都差不多銷聲匿跡了，拿個扳指交給蕭氏后人有什么用？

“老夫人對姬子竺非常不信任，不只是因為他非自己所生，她好像在懷疑……”白澄頓了頓，思忖道，“懷疑姬蒿和姬子笙之死?！?/br>
洛玄疑惑道：“可是，我聽聞姬蒿之死是查出有一家仆被鬼道收買，甚至還因此爆發了‘誅邪之戰’。而姬子笙不是說……跟我的舅舅蕭凌一起，就是死于那場戰亂？”

白澄將扳指捏在指尖，透著窗戶射進的陽光瞇起一只眼觀察著，漫不經心道：“誰知道呢?！?/br>
姬老夫人將白澄叫去后不久便被殺害，真的只是巧合嗎……不，不如說，如此匆忙地將人叫去，簡直就像是知道自己將死一般，再不囑托便沒有機會了。

姬老夫人她，真的是自愿困在西園避不見客嗎？

洛玄被這一想法激得渾身雞皮疙瘩都立了起來，又從頭到尾自己捋了一遍與姬子竺見面的蛛絲馬跡，越想越心驚，遲疑道：“十四，你有沒有覺得……姬子竺很在乎‘降靈’？”

從最初見面，到最后對峙他強硬地要求他們交出靈器……他的目標似乎總是這把劍。

洛玄望著安靜躺在桌上的那把劍，思緒萬千?！敖奠`”是蕭氏祖傳靈劍，可除了這一點外它并無什么特別之處……等等，靈劍、扳指，都是靈器，而靈器……

靈識！

“‘通靈’……是‘通靈’！”洛玄感覺自己忽而抓住了解開真相的重要線索，驚呼出聲，牽動了傷口又劇烈咳嗽起來，直咳得白澄膽戰心驚，起身就要去找郎中。洛玄一把拉住他，穩住呼吸，半晌才開口道：“蕭氏……咳咳，蕭氏與旁人不同的便是‘通靈’了。扳指是有靈識的，隨著老家主多年定記錄下許多，甚至可能能見到家主的死因……老夫人是想通過它告訴我們什么……”

所謂“通靈”，是蕭家祖傳的秘術。凡有靈識的靈器可以通過它們的“眼”感知、記錄這個世界，“通靈”便是以術法與其合一，去探得它們的靈識，看見它們所“看見”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