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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發生,這一次要你做出犧牲的時候,你卻連一句‘為什么’都不問,輕易就去了?!币仔O坐在桌案后,抬起手撥弄筆架之上懸掛的幾只筆桿,筆桿相撞,發出輕微碰撞聲,“花眠,你若當真對我失望,對我斷情絕意也就罷了,事到臨頭,你還想著要為我不顧性命,讓我如何放心得下?” “……” 這話詭異至極。 花眠想罵他臭不要臉,抬眼瞥見他眼底一抹病態的青黯,又有心疼,轉瞬明白人家說的話大概一點錯都沒有—— 她只是說服不了自己跟他重修于好而已,說不喜歡了,不想了,話到了嘴邊,卻發現其實撒謊比想象中還要難。 捏緊了衣角,指尖扎入掌心絲絲疼痛讓她大腦保持著清醒,還算冷靜地扔下一句“我不想說這個”轉身想要離開,卻發現御書房的大門不知道什么時候被人鎖死—— 她拉了幾下沒拉開,最后動作越來越大,被搖得“哐哐”作響的撞擊聲中,帶上了她急促的呼吸,但那門紋絲不動,她氣急,抬起腳仿佛揣在男人身上一般狠狠踹了門一下,轉過身,瞪著高位之后的男人:“易玄極,你夠了吧!我哥千辛萬苦把我送去現世,我媽再千辛萬苦把我生下來,就是為了讓你這么欺負我的?!” 這一聲咆哮,真是歇斯底里,傷心惱怒至極。 到底還是說不出太難聽的話,單單只是“欺負”二字之中有多少心酸和委屈,她鼻尖微微泛紅,卻瞪大了眼死死瞪著他,眸子因為含水光,亮得驚人。 下一秒,花眠只來得及見眼前玄色黑色影子掠過,轉瞬落入一個冰冷的懷抱,她掙了下,那懷抱越發收緊。 他冰涼的唇貼在她的耳邊,輕輕摩挲,他們靠得太近,她甚至能清晰地感覺到他胸腔在震動—— “都是我的錯,是我不好?!?/br> 他嗓音沙啞低沉。 “你不要再念著我了,也不要再為我傷害自己哪怕一根頭發……既然說了,你就要說到做到?!?/br> 擁抱著的懷抱微微松開,他低頭看著她,抬手用略微粗糙指腹輕蹭她的眼角,仿佛要將她眼角的炙熱揉散—— “我始終還記得,那一晚在現世的電影院,啊,是叫這個名字吧,周圍一個人都沒有,黑暗里我握著你的手,那時候我不記得你是誰,只知道你是你……其實那個時候我真的不想回諸夏了?!?/br> “……” “你對我說,你是個死心塌地的人,當真的事就是一輩子,我如果騙你,就要下地獄……” “行了,別說了?!?/br> “下地獄就下吧,”他微笑著,指尖順著她的眼角滑落,輕輕一拂,抹過指下的濕潤,“只是,那地方不太好,我自己去就是,你別跟來?!?/br> 花眠不敢看他的眼睛,只好盯著看他一開一合的唇瓣,這才發現,原來他的臉上沒有一點血色—— 他跟她說了很多事。 比如原來人族對于邪神的最后一道封印,就是邪神被封印在無量花海之下的軀殼,那軀殼里有邪神的最后一縷精魂,只是被當時的人族領袖強行剝離了出來,然后喂給了浮屠玄鯨。 浮屠玄鯨本是北冥最后一只鯤,擁有吞噬封印魂魄的能力,于是將邪神的精魄吞噬,看似終日漂浮在浮屠島上,實際上卻在一個人們永遠追逐不到的高度—— 邪神軀殼在地,浮屠玄鯨在天,精魄與身軀,永不相融。 如今邪神身軀被取出奪走,浮屠玄鯨攜帶著邪神的精魄離開,邪神因為缺少這一縷精魄,最終也沒有恢復到全盛時期戰力,所以,在他尋找到浮屠玄鯨奪回精魄之前將他重新封印或者徹底抹殺,是整個諸夏大陸最后的機會—— 一切都顯得那么迫在眉睫。 如今三軍已如箭在弦,蓄勢待發。 這一戰,許多人都知道,或將有去無回,決絕而去,不過是為了守住背后諸夏萬里河山,家中妻兒老少…… 易玄極也是。 他甚至站在了最前端,成了必定會以身殉葬之人—— 他原本以為,如果就這么死了,好像也沒什么大不了,人們或許惋惜,卻并不會有人因為沒有他而影響了接下來的人生,日出日落,日月輪換,下一年的天燈節,還是萬家燈火,盛世平安…… 但是今晚花眠這樣,卻忽然叫他心中不安起來。 甚至來不及有一點自私的竊喜。 便被惶恐不安籠罩。 說來可笑,已將自己視作將死之人,擔憂的卻不是自己即將面對的死亡或者失去一切,唯一心中牽掛,卻是活著的人該怎么辦—— 于是做了一個決定,這一晚喚來無歸,是要再下一個遺忘咒,遺忘咒會在易玄極戰死的那一刻啟動,到時候花眠與易玄極所有的記憶都會被抹去,易玄極對于她而言不過是為天下蒼生殉葬的偉大前主人,惆悵會有,卻不傷心身。 遺忘咒雖偶有差池,但是若承咒者本身在承受咒語時欣然接受,咒語便會無比牢固,這些令人傷神的風花雪月,她再也不會想起。 花眠聽他娓娓道來,仿佛安排好了一切,處處為她精打細算,卻奇怪地發現,明明已是初春,院子里桃花都掛上了花骨朵,她卻如同身置寒冬,渾身冰冷,仿佛血液都凍結—— 花眠看著面前的人,眼底明明只有她,卻還是帶著真誠的乞求,乞求她最好忘了和他在一起的記憶,永遠不要再想起。 太自私了。 太自私了吧。 “你以為那些記憶,只有你一個人當做寶貝么?我至今記得那天晚上,其實月色很好,直到你離開之后,烏云才遮住了月亮……” 藍光之中,無歸的手在結印,花眠抬起手,將玄極放在自己面頰之上的手拿開,她笑著道—— “你可千萬別死,不然,這世界上再也不會有人記得那些東西了,總覺得……怪可惜的?!?/br> 其實沒有太多的眼淚。 也沒有所謂的執手相看淚眼。 更沒有驚天動地的告別與道別。 從頭至尾,不過是她笑著說一句,“總覺得怪可惜的”,便仿佛一切塵埃落定—— 他說地獄那個地方,不太好,我自己去就是,你別跟來。 正文 111|【諸夏】第一百一十章